溫易嵐在沙發間輾轉反側，聽著賀筠卧室里的動靜，暗下決心要變強，不能再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

這麼想著，他就不由自主合上了眼睛。

在他迷迷糊糊即將睡醒之際，朦朧地看見賀筠正在吃早飯。

他輕輕一動睡僵硬的身體，就狼狽地摔下沙發，骨頭跟被人拆過似的。

溫易嵐咬住牙根，扶腰站起來，他記得上次也沒這麼疼啊？

賀筠聽到聲響，順手關了通訊器，端一杯熱牛奶過去。

「醒了？」

「嗯。」溫易嵐接過他遞來的牛奶，尷尬地左右看看。

賀筠嘴裡叼一塊麵包，抓起他的西裝外套搭肩上，頭也不回就往外走。含糊地對溫易嵐說：「吃的在桌上，今天我就不去看你訓練了。」

「哦，等等！你怎麼……」

他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門就被關上了。

沒精打採的溫易嵐走到餐桌前，發現今天的早飯異常豐盛，不知道賀筠是多早就起來準備，居然做了這麼多。

享用著賀筠的勞動成果，溫易嵐越加覺得自己是個蛀蟲。

一想到他現在吃穿住用全是賀筠給的，心裡就總有那麼一絲過不去。

「不行，我一定要變強！」

賀筠踩著點到斐辭辦公室門前，剛想推門進去，裡面的人就先他一步拉開了把手。

他錯愕地看著兩個弟兄抬出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看身體特徵，是個男的沒錯。看新鮮程度，應該剛死沒多久。

賀筠面無表情地走進去，好似已經習慣這種場面。

斐辭披著塊浴巾出來，他似乎剛在浴室清洗過，全身夾帶水霧，姿態從容而慵懶。

斜睨可見純白的紗帳，床腳蔓延而下的血跡說明著什麼。

「你來了。」

斐辭隨性擦了兩下頭髮，就煩躁地把毛巾一甩。

賀筠抬手接住毛巾，不需言明地走過去幫他擦頭髮，低聲問：「又是那邊派過來打聽情報的？」

斐辭在他高超的按摩技術下哼哼兩聲，「不然呢？」

「每次都用同樣的方法，不膩？」

「人之本『性』罷了，他們要投其所好送一次『性』消耗品過來，那我就用給他們看。」

說著，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抓住賀筠的手腕。

「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你怎麼沒學到我半點？」

「您確定沒用錯句子？」賀筠不太想說話。

斐辭將他手腕抓得發紫，「賀筠，那孩子可不單是拿給你看的，我讓北念訓練他也確實有目的。你要記住一句話，玩具始終只能是玩具。而你，絕不可以再對一個玩具動感情！」

賀筠不做任何反抗地讓他抓著，「彥叔什麼時候回來？」

話題被岔開，斐辭看見他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眼底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訕訕鬆開手。

「大概……就這幾天吧？」

「您當初就不該放他出去。」

斐辭聽出他話語中帶有埋怨的意思，一臉茫然：「怪我？」

賀筠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只要出去，回來就變成遙遙無期。」

這倒是事實，斐辭無力反駁。

「你找他有事？」

想著自家狗子特殊的身體，賀筠誠實地回答：「是有點事情。」

「病了？」斐辭擔心地用手去摸他的額頭。

「最該小心得病的難道不是您嗎？」

秒懂他意思的斐辭忍不住那個暴脾氣，直接呼他一巴掌，表面樣子做的凶，其實根本沒使力。

「長大了，翅膀硬了，敢這麼跟我說話了？」

賀筠退幾步和他拉開安全距離，低頭勾腰，「不敢。」

「小時候多可愛一正太，怎麼長大就成這樣了？」斐辭小聲嘟囔。

「非常抱歉，本人不支持回爐重造。」

斐辭過去憤憤捏住他的嘴巴，「別的不行，就嘴巴厲害。」

姑且當是誇獎，賀筠心中默然接受。

溫易嵐第三次見到北念，她依舊是一副文靜可愛的娃娃扮相，不打架真看不出她是個厲害的練家子。

北念垂眸看一眼手錶，開口彆扭：「今天不遲到了啊？」

「是。北念老師，還請你認認真真教我格鬥。」

或許是被他一改之前懶散的態度所震驚，北念張嘴結巴半天，好容易才從鼻子里憋出來一個「哼」。

一天訓練內容下來，溫易嵐依舊累的腰酸背痛，手腳發軟。

他癱在地上不想動，北念買來一瓶冰水丟給他，滿眼嫌棄。

「真沒用。」

聽到北念對自己的評價，溫易嵐也不覺得生氣，本來她說的也是實話。

「對呀，我是沒用。」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思緒萬千，「我要是有用，就不會待在那種地方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北念打斷他的思路，她說：「我只是不服氣。論資質，論實力，我哪點不在你之上？為什麼賀筠哥哥就那麼看中你？因為他重視你，連帶首領也器重你。他可是我仰望十年的人……」

溫易嵐聽著有點迷茫，「那個混蛋哪裡重視我了？他整天欺負我，見面就狗啊狗的叫。」

北念細眉輕挑，不顧形象地脫了鞋就往溫易嵐身上砸，「你叫他什麼？」

溫易嵐被鞋子砸個正著，疼的從地上蹦起來。

「你砸我幹什麼？」

「賀筠哥哥那樣優秀的人物，你居然貶低他？他好歹是你的主人，你們現在，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念叨著，她的眼圈就紅了。

「十年，我從未見他對誰如此親昵。就算是一手把他帶大的首領，他也不會這麼沒有分寸。你算個什麼東西！」

溫易嵐被她哭吼得茫然無措，他是萬萬沒想到，北念竟然是賀筠的死忠粉？

「你不想待在他身邊，那你走啊！賀筠哥哥那般溫柔的人，你怎麼配……」

溫柔？

他溫柔嗎？

溫易嵐思索起來。

把他從無盡地獄帶出來的是賀筠，讓他衣食無憂的是賀筠，惹他生氣發火的還是賀筠。

他對旁人都是親近的疏遠，對自己卻意外的口無遮攔。

如果賀筠沒有堅持要他，他就會被處理掉；如果賀筠不收留他，他就會一無所有；如果沒有賀筠，他甚至不敢想自己後面的生活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