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刺目的紅，柯敏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了什麼？」良久，他喃喃發問，卻再也不看小侯爺一眼。

回答他的，是永安侯，「這還不明白？有人模仿你兄長的字跡，就是要陷害你的兄長，所以本侯才說，本侯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救侯府，救大周千千萬萬的子民。」

「他與我兄長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他？」

「因為只有柯將軍倒了，西南王才有信心拿下整個西北，這樣一來，他就有了與當今聖上分庭抗爭的資本。」

「倒？」

「沒錯。模仿筆跡，偽造柯將軍與敵國的信件，給柯將軍安上叛國的罪名。」

「聖上會信？」

「由不得聖上相信或者不相信，一來，上位者總是多疑的，二來，他還可以利用民聲，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讓邊關乃至整個大周的百姓不再相信柯將軍，紛紛聲討柯將軍，到時候，聖上就算相信柯將軍，也不得不暫時順應民意，將柯將軍從邊關撤回來。」

「可，可他為何要幫西南王？」

施念看得出來，柯敏此時是發自內心的難過，每個玩家定製版的遊戲世界，多多少少都會映射出，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隱藏在心底的難解的痛苦的心結。

他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全身戒備著有什麼人突然沖著柯敏發難。

「他為何要幫西南王，本侯並不知情，這後續，還是交給大理寺查辦的好。」

柯敏轉過身子，直視小侯爺，淚流滿面，「你告訴我，這事，你沒有參與。」

小侯爺抬起頭，眼底一片清明，哪裡還有平日里痴傻的影子？

他看著柯敏，淡淡問，「我說什麼，你都相信？」

「我信！只要你告訴我，你沒有參與，我便相信！我會向我哥哥，甚至向皇上替你說情，此事過後，我們離開侯府，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度過餘生，再也不參合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小侯爺笑了，流著眼淚，笑了，「敏兒，晚了，你明白麼？晚了！我回不去了，他是我的爹爹，我不能不管他。」

「所以，你就可以不管我？難道，你之前對我的好，都是假的麼？我不信！我不信！」

柯敏像個受傷的小獸一般，口中絕望的喊著不相信，卻把臉埋進施念肩頭，嗚嗚痛哭起來。

施念看到，小侯爺的眼中充滿了痛苦。

「所以，小侯爺，你的痴傻是裝的？你裝了那麼多年？為什麼？我不認為你裝痴傻，也是為了欺瞞我的主子。」

見小侯爺低頭不語，施念轉而看向彷佛置身事外的主君，「主君，事已至此，您依舊不慌不亂，恐怕也是早就備好了必殺之計吧？那能不能讓我們這些人，當個明白鬼？」

施念的話，讓柯敏止住了哭聲，抬起頭愣愣看著他，也讓原本一副勝券在握模樣的永安侯，頓時緊張地坐正身子，「什麼意思？」

「侯爺，我敢打賭，大理寺的人，不會如你所願的來了。」

主君笑了，是施念從未見過的，萬分得意的，高高在上的笑。

「初見你，就覺得你不簡單，果然，在場這些人中，還是你反應最快，但那又如何？你們還不是照樣，等不到救兵了？」

「你貴為永安候主君，榮華富貴集於一身，為何要助紂為虐？」

主君露出得意的微笑，「這天下，原本就是西南王的。我等只是幫我們的王，拿回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罷了。」

「西南王，是你們，的王？」

話音落下，卻見永安侯直愣愣看著主君，露出袖籠的指尖竟微微打顫，「你說什麼？你說西南王，是你們的王？你，你胡說什麼！你不過是忌恨我這些年來冷落了你，想做些什麼來鞏固阿祺的地位罷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也會害了你的兒子！」

「兒子？」主君就好像聽到了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一般，仰天哈哈大笑，「兒子？哈哈哈~」

大笑過後，當著一張張面面相覷的臉，主君抬手伸向耳側，揉搓了一會兒，緩緩撕下一張人皮面具。

那是一張，蒼白的，卻十分艷麗的臉。

施念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他扭頭看向柯敏，從他皺著眉頭盯著主君看的神情，他知道，柯敏和他一樣，也覺得眼熟，也同樣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倒是永安侯，騰的站起身來，一雙手抖得更加厲害，「阿，阿竹？是你？你，你還魂了？」

「我本來就沒死。」

「不，不可能，阿竹是死在我的懷裡的。你不是他，那你是誰？為什麼和阿竹長得一模一樣？」

見永安侯這副模樣，施念和柯敏陡然想起這位假主君之前跟他們將過的往事，不由得脫口而出，「你是趙禰的爹爹？」

這樣一來，一切的違和，便都能說得通了。

見假主君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小侯爺崩潰般的怒吼，「我的爹爹呢？你把他怎麼了？」

假主君嘴角含笑，梨渦映襯下的臉，即使年近四十，依舊風韻猶存，「你的爹爹怎麼了？這你得問問你的好父親才是。」

「所以，你之前說的，統統都是騙我的？」

「沒錯。」說著，他看向柯敏，「他當年救了你之後，確實是受了挺嚴重的傷，然後我略施小計就讓他相信，那是你們柯府因為早年的一些恩怨，而自導自演想趁機謀殺他的一出好戲。而裝傻，能讓他躲過許多明槍暗箭，順勢將那庶子推出去當一陣子擋箭牌。」

柯敏低頭喃喃道，「讓我知道小侯爺就是當年救了我的人，也是你們安排的？」

「不然呢？多好的人質，不要，豈不可惜了？」

柯敏始終雙拳緊握低著頭，施念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施念抬頭看向小侯爺，卻見他一臉哀傷地看著柯敏，「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有報復的念頭。可後來，我......我想過，以後帶你遠走高飛。」

柯敏依舊沒有抬頭，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到胸前，「在你害死我的家人之後，還要我和你一起走？」

主君冷笑道，「你也不要太傷心，怪只怪，你的父親以及你的兄長，實在太難纏了。為了我王的大業，不得不......」

話未說完，就見屋子裡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捂著肚子到了下去，唯獨他自己，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

他笑了，笑容愉悅極了，隨即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永安侯身邊，伸手從他的脖頸處，拽出一根紅繩，一把揪下紅繩末端掛著的玉佩，在手裡顛了顛，「防我這麼多年，還不是被我得手了？」

永安侯用最後一絲力氣拽住假主君的衣袖，「阿，阿竹，收手吧，不要，不要一錯，再錯，我，我會向聖上求情，」

回答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收起你的假惺惺！是你先辜負的我！是你！當年因為你，我不惜舍下一切與你私奔，可你呢？娶妻納妾一樣都沒耽擱，若只是如此，也還罷了，我假死只有半載，你竟然就狠心將尚在襁褓中的禰兒，送去了莊上，讓他一個正經的侯府少爺，過的連個奴才都不如！從那時起，我就恨不能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要報復，我要讓這侯府，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