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米走進門衛室時，一眼就瞥見了低著腦袋坐在窗邊的馮梟。

沖著他的方向剛一努嘴，趙大爺就立刻把她拉到門外，壓低聲音嘆息道，「唉，娃不肯走，逃了課出來的，說想見見爸爸。我尋思著，這娃兒忒可憐了，媽沒了，家沒了，爸又那樣，所以才打電話給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啊……」

見趙大爺一臉的糾結與過意不去，邱小米微微一笑，安慰他，「不麻煩的，大爺。正巧段隊也有些話想問問他，他不來，我們也準備這兩天去他外婆那兒找他呢。」

趙大爺這才放下心來，「那不耽誤你們工作，」轉過身沖著屋內的馮梟招招手，「孩子啊，快跟邱警官進去吧。呦，書包這麼沉吶，要是沒啥值錢物件，就放到大爺這兒吧，大爺幫你看著，你出來的時候別忘了帶走就成。」

才12歲的孩子，站起來竟比邱小米只矮一個頭，幸好一張臉，尚帶著這個年齡應有的稚嫩和童真。

身為大學剛畢業的小姐姐，邱小米並不擅長跟小孩兒打交道，她沖著馮梟一甩頭，啥話都沒說，自顧自地在前面帶路。

她不說話，馮梟也不開口，抿著雙唇低著腦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邱小米的身後。

直至走進刑偵隊的大辦公室，他才忍不住好奇，抬頭四下觀瞧。

「你是，馮梟？」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仰起脖子，看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乖乖地點了下頭。

霍星雲朝沙發方向很隨意地一擺手，「去，去那兒坐好。叔叔們有幾個問題問你，問完後，你可以隔著玻璃窗看看你爸爸。」

馮梟依然像個小啞巴似的，一言不發地走到沙發邊，坐下。

霍星雲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面，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他。

馮梟被看得十分局促，規規矩矩放在大腿上的兩隻手，食指不受控制地摳著褲子。

「你覺得，你爸爸媽媽感情好麼？」

馮梟手上的小動作停止了，低著頭，一動不動。

霍星雲繼續道，「別假裝不懂。我兒子今年才六歲，就已經能看明白大人間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了。」

辦公室里，但凡和小憶那個人精兒打過交道的，紛紛撫額，一個是衣食無憂的小奶貓，一個是深刻體會過世態炎涼的小狼狗，完全沒有可比性好嘛！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馮梟動了，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幅度不算大，卻，十分堅定。

不遠處的段子凡兩眼微眯，手指習慣性地輕叩桌面。

霍星雲依舊直截了當的讓人乍舌，「你對警察把你爸爸帶走怎麼看？你恨警察麼？」

馮梟這次反應很快，霍星雲話音剛落，他就立刻搖了搖頭，幅度比剛才大的多。

邱小米捅捅身邊的黎志安，湊到他耳邊，嘀咕，「他別是個小啞巴吧？」

口中呼出的熱氣，吹的黎志安癢癢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十分嫌棄地將邱小米的臉戳遠點，「每個男孩子都有一段時間非常不想開口說話。」

邱小米眨眨眼睛，很是不解，剛想追問，就聽霍星雲又問道，「你不恨警察，是不是也覺得，你爸爸真的有可能殺了你媽媽？」

噗～

不遠處，韓冬將口中的茶水噴了葉嘉一臉。

旁聽霍星雲的審訊，總能給你帶來不一樣的驚喜，或者，驚嚇。

終於，馮梟開口了，嗓音宛如公鴨在叫，「爸爸，會被槍斃麼？」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霍星雲打破沉默，「你爸爸對你好麼？」

十分簡單的問題，馮梟卻想了好半天，才給出個看似莫名其妙的答案，「爸爸，他總是很忙。」

顏氏總裁辦公室。

林不渝已經告辭離開，顏卿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腦，熒幕上，Alex搔首弄姿一詠三嘆，「哦～倫家的魅力，早已跨越年齡，跨越性別，跨越國籍，」

「齊多在找你。」

假裝沒聽到，繼續攬鏡自吹，「天下怎莫會有，像窩澤樣完美的男倫？」

「他來木馬買你的消息，我讓人賣給他了。」

啪！手中美人鏡被狠狠拍在桌子上，Alex指著鏡頭，跳腳罵，「好你個見利忘義的小人！他姓齊的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阻止他！」

顏卿滿意地一點頭，對坐在對面的伊萬吩咐道，「從Alex的年度分紅里扣掉200萬。」隨後才看向目瞪口呆的Alex，「我告訴他直接去國外抓你不值當，更何況他買你消息的100萬是他這些年來的全部積蓄，所以，我剛才又給了他一個新的委託，他將離開樺都一段時間。」

Alex怒氣沖沖朝著顏卿豎起中指，「把錢還給他！你這個奸商！你根本沒打算讓他出國找我，為什麼還要收他的錢？！」

顏卿倍有商業精英范的微微一笑，「第一，收起你那根又細又短的小東西，一看就沒見過『大』世面，我都替你臊的慌；」

不，這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小顏！他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污了。

未等伊萬和Alex同時捂臉嚶嚶嚶，就聽顏卿若無其事地繼續道，「第二，齊多主動上門買消息，且這個消息並未列上不可營銷名單，所以，我們沒有理由不做這筆生意，100萬雖不多，可蒼蠅也是肉啊；第三，我的建議，屬於售後服務，是生意達成後的增值服務。如果連客戶都不算，憑什麼要我給出建議，畢竟，」

說到這裡，顏卿突然學Alex剛才的樣子，豎起蘭花指，捏著鼻子道，「畢竟，倫家可是分分鐘就能賺到上百萬的男倫。」

Alex與伊萬，破天荒的，心有靈犀的，十分想自戳雙目。

當霍星雲和韓冬一前一後走進審訊室時，馮愛國竟然長舒一口氣。就好像特別害怕拔牙的人，捂著臉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後，終於聽到護士喊自己名字時的心情。

兩人坐定後，霍星雲看著滿臉胡茬十分憔悴的馮愛國，指著單向觀察窗一字一句道，「你兒子來看你了，他現在，就在這扇玻璃的後面。」

馮愛國明顯一怔，不知道是因為沒想到兒子竟然這麼掛念自己，還是因為沒想到他會第一個來，畢竟，這孩子平時跟他太太的娘家人十分親近。

「有這麼好的太太，這麼好的兒子，為什麼你卻完全不知道珍惜？」問出這句話時，霍星雲的口氣有些陰冷。

馮愛國根本不敢把頭轉向觀察窗，他抱著腦袋痛苦地吼，「我對不起秀娥，對不起她，可我沒殺她，我真的沒有殺她。」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沒殺她，那你告訴我，你太太死亡當晚，你究竟在哪兒？」

「我，」

「想清楚再說。你以為，你隨便說個在公司加班，我們警察就沒辦法求證了麼？」

「我，我確實沒在公司。」

「哦？」

「但我確實是十一點多才到的家。我一進家門就看見，」

啪，霍星雲重重一拍桌子，嚇得馮愛國一個激伶，立刻閉上了嘴。

「說！你離開公司後究竟去了哪裡？你最好向天祈禱，警方能找到可靠證據，來證明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馮愛國用手背胡亂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能不能，讓我兒子先離開。」

霍星雲給韓冬打了個眼色，韓冬打開門走了出去。

觀察窗外，並無一人。

韓冬在外等了幾秒鐘，這才折返回審訊室，重新關上門後，沖著霍星雲點了點頭。

見到眼前兩位警官的互動，馮愛國鬆了口氣，「我那天，去了藍湖賓館。」

「會情人？」

馮愛國咽了口吐沫，「算，算不上是情人。就是前段時間在酒吧喝酒認識的，我們，那一次後，感覺挺好，所以，我又打了電話給他，約好那天下午見面。因為，我和他都不方便在外過夜。」

「姓名，以及電話」

「他的真實姓名我也不知道，他讓我叫他『大衛』，他的號碼，我手機里有，不過，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聯繫到他，因為，那天他跟我說，他已經準備出國了。」

大wei？這女人的名字夠豪邁的哈？等等！

「大wei？男的女的？」

馮愛國低下頭，「男，男的。」

「男的？！你不是有老婆有孩子還有情人和私生子麼？」

「我，我其實應該算是個雙。」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肯說清楚？」

「我，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喜歡男人。尤，尤其是我太太娘家。」

隊長辦公室內，段子凡看著手中剛畫好的拼圖，「你確定，你那天見到的女人，是這樣的直長發？」

原保險快遞揉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回答，「絕對沒記錯。現在的女孩子，成天不是燙就是染的，很少能有這麼漂亮的又長又直又有光澤的好頭髮。」

連夜從東北回到樺都，一大早進了這裡後，沒問幾句就被帶去做肖像拼圖，此時的他真是又困又乏，恨不能問完話後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

看著那張畫像，段子凡陷入沉思。

一個髮型、體型都與林秀娥有著很大差異，長相卻與她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會是誰呢？

如果馮愛國找人假扮林秀娥，那為什麼不扮的更像一點？為什麼要留下如此大的一個破綻？

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