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和楚昀走了以後，黎明奶奶一個人吃完晚飯，雖說自己的孫子不在家她有些孤獨，但是自己的孫子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她心裡很高興，在那以後小明就變得不再愛說話，好好的一個孩子就……

黎明奶奶手上的動作一頓，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那個時候只顧著高興，現在細細的想起來，小明的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著，楚昀？莫非……

那個孩子……回來了……

她還記得，在那一年的那一天，那是她人生中最痛苦最陰暗的一天。即便再怎麼痛苦，生活也不會給她時間讓她慢慢去化解，只有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才能稍微好轉，回想起以前，她都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刷完碗筷的奶奶一個人靠在門框邊，看著逐漸暗下的天空，她還記得，那一天跟現在的天空一模一樣，暗的厲害，好像要塌下來一樣，閃電、風、雷聲、大雨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打開門看見年幼的小明淋著雨一路走了回來，當她想要開口責備的時候卻看到小明的那個眼神，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孫子。濕漉漉的頭髮貼緊了皮膚，眼神是一片死氣沉沉，那個時候她兒子的喪期還沒有過，那個女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拋下眼前這個孩子離開了這個家，沒有一點留戀。

只要想到這一些，到嘴邊的那些責備的話變成了焦急與擔心的關懷：「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淋成這個樣子呢？」一邊擦掉孩子臉上的水漬，一邊要拉著孩子進屋，可是平時這個聽話的孩子，在今天卻變得異常的固執，他站在門口，用那空洞的眼神直直的望向她。

「奶奶，小辭走了……」孩子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的眼睛裡透露出的，是一片悲傷。雨水淋濕了他的全身，在這寒風中瑟瑟發抖。

轟隆，一聲雷鳴，把她嚇了一跳。一閃而過的電光把孩子的臉照的更加慘白，那一天，雨下的很大。孩子紅了眼睛，臉上的淚水也已經被雨水吞沒。

「就像，媽媽離開我一樣，什麼都沒有說……小辭，也像媽媽一樣討厭我。」

「不要站在門口說話，快進來，奶奶不會討厭你的。你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大孫子！」立刻上前兩步，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拉進了室內，心臟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地刺著她，她的心很痛，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默默地幫著自己的孫子換下濕漉漉的衣服。聽著孩子的話，她知道了，這個孩子終究是自己鑽了牛角尖，為了那個女人的一些胡言亂語。

一看到這個孩子，她就想到自己的兒子，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她就無法抑制心裡的悲傷，兒子的離開還有孫子的變化都讓她倍加痛苦，可是生活不會因為她的難受與痛苦而停下來，現在這個孩子是她所有的希望。

「以後，奶奶愛你。奶奶照顧你，奶奶喜歡你，好不好？奶奶不討厭你……」一邊說，一邊無聲的哭泣，說話的聲音微微哽咽，趕緊側向一邊把眼淚擦掉。

她沒有時間從自己兒子的意外死亡中脫離出來，一個有一個另她頭疼的問題接踵而至，根本沒有時間讓她可以去悲傷。

生活的經濟來源、黎明的上學問題等等，最重要的是黎明現在的心理問題。

自從小明淋雨回來以後就開始高燒不退，吃藥打針掛水都沒有什麼起色。在高燒中，孩子一直在說著一些胡話，那個時候，她以為這個孩子只是被燒糊塗了，說不定病好了就會好的。可是就在病好以後，他變得異常的安靜，不願意跟別人交流，就連和她說話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什麼。

這個時候的她以為這隻是病好以後的後遺症，過幾天就好了，再加上生活上經濟的壓迫，她不得不將黎明一個人留在家自己出去工作，為了要養活這個孩子，她不得不一個人幹幾個人的活，那個時候的她也有50多歲了。

由於她的疏忽和缺少陪伴，孩子變得越來越沉默，等她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個孩子，似乎是對某些事，某些東西太過於在意了。他留起了長發，把自己的眼睛遮了起來，將自己父親的死歸於自己一個人，漸漸忘記自己曾經有個好友。

雖然說是可以維持正常的生活，但是更多的是她對於黎明的愧疚，沒有好好的陪著他，如果早點發現的話，也不至於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吱呀一聲，鐵門被緩緩打開，不用多想靠在門口的老人自然知道是誰來了，她快步地走出幾步說道：「大孫子回來啦，晚飯吃了沒有啊，還有你最喜歡吃的……」今年不過63的她有些駝背，而且視力不怎麼好了，最近看東西的時候總是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的。她眯眯眼睛，用手揉揉，視力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孫子把頭髮剪了：「小明，你把頭髮剪了？」

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她一直都知道在自己孫子心裡對著一雙眼睛有著多大的抵觸，他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眼睛，所以才留起那長長的劉海。現在剪掉了……

「嗯……還有點不習慣……奶奶你怎麼了？」撓撓臉，他有些不太習慣現在的自己，在正眼望向面前的老人時，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他一怔，快步的走到老人的面前，還以為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他接近老人的時候又是一愣，他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這麼認認真真的看過奶奶了，對於奶奶的印象，他還一直停留在很久以前的記憶中。黑髮中混著白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奶奶的眼睛也有了一些渾濁，他想哭，在他五歲那一年，爸爸媽媽將年幼的自己扔給了年邁的奶奶，從小到大的所有學費都是奶奶出去工作或者是去哪裡做清潔工賺到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的，省吃儉用的省下每一筆錢供他上學，可是他呢？他在做什麼？

每一天，每一天活在別人的侮辱和欺凌中，每一天，每一天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每一天每一天的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奶奶的辛苦，也沒有看到她的付出……這都是什麼呀？這些年，自己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呢？被長過眼睛的頭髮遮起了視線，他什麼也看不見，只沉浸在自己痛苦的世界裡，他沒有真正的去看過自己的奶奶。

他真的是，真的是最差勁了！

想到這裡，黎明不受控制的嗚咽起來，他覺得自己是真是自私，太自私了！他居然還想自殺，居然還想逃避一切，如果奶奶沒了自己會怎麼樣？

幾乎要被遺忘的記憶漸漸浮現在腦海……

三年級的時候，因為高燒連著三天三夜不退，奶奶年紀大不會乘公交，又是深夜，攔不到一輛車，硬是抱著他走了五里多的路把他送進了醫院。因為沒有醫保根本報銷不到，奶奶花掉了她的積蓄為他看病，醫院裡已經沒有了床位，奶奶抱著他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掛了一夜的水。

「奶奶……奶奶……」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眼眶，他哽咽的喊著眼前佝僂的背影。

「喲，我的大孫子怎麼了？」聽到黎明哽咽的聲音，老人不解，以為是自己的孫子在學校受到了什麼委屈，當她想要問什麼的時候，卻被黎明一把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