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暮不怒反笑，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無波無瀾，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略用力的咬肌令他整張臉都顯得生硬不少，溫和眸子終究是帶上了那可憐的嘲諷，「我不過就是給了他一盞茶，你便將我這些年對他的照顧盡然拋之腦後？」

幾人沒在爭下去——因為江縱醒了。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先找師兄。

江縱平躺在床榻上，不顧師尊對他擔憂的問詢，喃喃道：「師兄，這到底是我時運不濟，還是我江縱，本就沒有那個命。」

此話一出，滿座寂靜片刻。

江縱這話並非沒有道理，他自八歲起便生活在羽扇宮，整整十年的時間揮袖間彈指而過，而對他意義非凡的兩次測試皆無好果，若說時運不濟，倒不如說是他自己命途坎坷。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江縱等不到答案也不催問，他只難堪一笑，抬手擋住了雙眼。

寂靜的屋子中沒有任何聲響，只有儒白的衣袖逐漸濕潤。

楚沉暮見他這般，眼眶逐漸發紅，他狼狽的轉過身，開始詢問自己這麼做是否真的正確，是否真的不昧良心，又是否真的令自己開心了。

這是他的小師弟，是怯生生站在師尊身邊用敬佩的目光十年如一日看著他的小師弟。是他十年前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的小師弟。

宋千秋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本想拍拍他肩膀的手也不自覺的停在了空中然後又無力地垂下。

「可悔？」似是帶著無盡感概與終不得成全的最後一聲嘆息。

「......」他沒回答，也正如他將那不二瘴放入茶水中遞給小師弟時，內心的沉默。

宋千秋見他不開口，搖搖頭沖正往這邊看的葉亭一笑，揚聲道：「阿亭，這幾日你師弟便要拜託你了。」

葉亭點點頭，又回到了江縱的身邊，他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江縱，現在的小師弟還受不了這個打擊，還是不要告訴的為好。

江縱一動也不動，自然保持著用衣袖蓋住眼睛的姿勢。葉亭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把手搭上江縱的頭髮，「別難過。你很棒。」這樣子的小師弟太過於陌生，也太過於令人心疼。

江縱沒吭聲，只是握成拳頭的手再次用力緊了緊，指尖被他捏的發白，手掌上的青筋不斷跳動。

葉亭將自己的手轉移到江縱的手掌上，帶著人體的溫熱一點一點靠近這個用尖刺把自己包裹在堅硬外殼中的小刺蝟。

「我在。」

江縱很突然的反轉手臂，把葉亭的手心與自己的手心相貼，用力到顫抖的手指強硬的扣緊師兄。

葉亭順著他把手慢慢放下來，隨之露出的是小師弟通紅的眼眶與充滿血絲的眼睛。

「我們小師弟，一直都很好。」葉亭再一次用自己最樸實無華的語言告訴小師弟。

江縱狠狠砸向葉亭，把單薄的師兄撞得不住搖晃，然後用力把師兄拉進懷抱，另一隻沒有被牽著的手瀕死般緊緊拽著這個唯一的救贖。

他哽咽的聲音嘶啞難聽，與往常的清朗的少年音相比，不知遜色了多少。

「師兄。」

「我在。」

「師兄會一直在嗎。」

「會的。」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保證。

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保證。

就像你十年前無畏無懼滿心歡喜闖進我冰冷單調的世界，讓我的世界第一次充滿了生動有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