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一陣涼風吹過，微黃的葉子隨風而逝，落在那一方悲涼的土地上。

阿離收回簫中劍，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他自擅長揣測人意，奈何自己之心也會被他人揣度。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

他半闔著眼眸，朱唇微啟，黑曜石般的眸子無悲無喜，彷彿看透了這凡塵的一切。

「先生，不要啊！阿止不要你死！」

阿止白皙的臉上淌著淚水，用力地掙扎著，試圖擺脫那黑衣人的控制，奈何他力氣太小。

那黑衣人彷彿怒了，他微微一動，手中的利劍輕輕一劃，阿止白皙的脖頸出現一道血痕。

阿離眼神微動，厲聲說道：「你若傷他半分，我慕容離必定與你不死不休！」

那為首的黑衣人得逞地挑了挑眉，眼裡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放心，我與那小孩無冤無仇，只要你死了，我定放他安全離去。」

阿離微微垂下頭，不自覺握緊了拳頭，青筋暴起，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片刻，他釋然般地鬆開了拳頭，手心已是一片血紅，幾滴鮮血從他手心落下，染紅了腳下的黃土。

「也罷……既然那仲堃儀執意要置我於死地，本是將死之人，左右不過一條命，我給他便是了。」

阿離淡淡地說著，眼裡毫無懼意，只是那波瀾不驚的眼底藏了一絲綿長的眷戀。

執明，此生恐無法再相見了。

若有來生，寧負如來不負卿。

那黑衣人倒沒想到阿離如此從容，心裡不禁有些佩服，這慕容國主不愧有顆七竅玲瓏心，連生死都看得這麼淡。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得死。

「慕容國主有天人之姿，仲先生囑託我給你留條全屍，這是噬心丹，服下之後半個時辰弊命，藥石無醫。」那黑衣人從衣袖裡掏出一顆黑色的丹藥，遞到阿離面前。

阿離苦笑一聲，從容不迫地接過丹藥，狹長的眸細細地打量著。

「慕容國主，我知你聰明過人，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

「先生！不要吃啊……阿止求你了，不要吃啊！！」阿止死命地掙扎著，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阿離轉頭看向阿止，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而後開口說道：「阿止，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前塵往事皆已煙消雲散，不必如此執著……」

頓了頓，阿止抬頭望向遠方，眯了眯眼，帶著絲絲嚮往和落寞，「若有機會……便替我去那天權王宮看看……羽瓊花該是開了。」

說罷，阿離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如七月的羽瓊花開，美艷燦爛。

而後，便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丹藥放進嘴裡，喉結滾動了兩下，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劃過，滴落在黃土。

「先生！！」

阿止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那化不開的悲傷直衝雲霄。

阿離挺直了腰板，胸口一陣劇痛，終是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衣襟。

水光瀲灧的眸緩緩寂滅，眼中再無波光流轉，他緩緩地闔上了眸。

若有來生，不要再穿慘烈的紅衣，不要失魂落魄地站在浮玉山，不要辜負他的真心與深情，不要把自己在仇恨中焚燒在灰燼。試一試純粹的雪色，去看看棠梨爛漫海清河宴，任性點，與那人一起，柔情繾綣，同歸溫軟人間。

「王上，您怎麼了？」

「只是忽然感到胸口一窒，有點透不過氣來，快些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