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明晃晃的樓台之上，一位小廝立於樓台中央，扯著嗓子喊道「：下一出，《牡丹亭》。」這聲音刺耳而尖銳，眾人一聽醍醐灌頂馬上就一掃那昏昏欲睡的模樣，抖擻精神似乎很是期待接下來的戲碼。

而有人卻抱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坐一上午了，陳大人不會就為了讓我聽小廝扯嗓子吧。」

陳渠一副油滑的模樣，賠笑道「：哪能啊。您是不知道這醉夢樓的席位難搶，若不能公雞打鳴時來此處，只怕連塊地皮也搶不著。我也是派小廝蹲了一夜，才搶著這間醉雪廂房。」

許謀語一向討厭這些官場的左右逢迎，可沒辦法，面前這人是糧草的負責官員，若是他有意剋扣將士的糧草，那後果不堪設想。

許謀語象徵性的回了一個笑，修長纖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木桌，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忍耐極限。

過了許久，許謀語連扯笑的演戲功夫也沒有了，一雙玄黑鐵靴狠狠剁了一下地，陳渠暗叫不好。

可就在這時台上卻又有了聲響，陸陸續續出來幾個人開始演起了戲碼規程。許謀語的怒火總算壓下來了，他自是一點也不喜歡看戲，只不過一想到他們演完就能甩袖一走了之，那心裡叫個高興。

演到了一定程度，許謀語眼睛在四周隨便掃視著，卻定在了其中一個戲子上。

那個戲子頭上戴著一堆首飾，簪頂端垂幾排珠穗流蘇，臉上塗抹著又厚又濃的妝容，臉白的跟鬼似的。那戲子拂一襲水袖，晃弄身子，吊著嗓子，滿臉苦悲凄切唱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這般，都付與了斷瓦殘垣。」擺弄著功底的戲子在台上盡情悲切，旁人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障也跟著入了戲，跟著一起悲戚。

有的甚至藏了帕子悄悄抹淚，唯有許謀語輕蔑的審視這個戲子，這個戲子喉頸部分微微凸起，分明是男子，卻扮作女子姿態嬌柔，真是揉捏造作。

許謀語認為男子就該有男子的模樣，即便不能有鐵骨錚錚為國家灑熱血拋頭顱的志氣，也該有正常的男子鋼骨。跟個女嬌娥似的唱唱跳跳算個什麼。

許謀語看著台下的那個戲子，似乎是觸及了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急急轉開，恐那人長久在自己的視線里，污濁了眼。

許謀語一等戲碼唱轉完，就急匆匆的離了醉夢樓，走時還不忘貶這樓名「：醉夢？讓人迷醉，樂不思蜀？不過是個耽誤人時間的地方，有著時間醉夢不若為國家做正事。」

許謀語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個什麼鬼的醉夢樓，簡直浪費時間，浪費年華。就算是讓自己去跟陳渠朝夕相對十載，也不想去這種地方。

卻不知此時獨坐在樓內的陳渠的花花腸子，正在怎樣的百轉千回「：走的這麼匆忙，到底是喜歡這個戲還是不喜歡。方才席間看許大人盯著其中那個戲子看，這難道是喜歡上那個戲子了？做將軍的總是有幾分傲氣，不願承認匆匆離去好欲蓋彌彰也說得通。」

陳渠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