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你是誰？」

許謀語的再一次發問打斷了蘇夕的遐想，蘇夕垂頭道「：小人是昨個軍爺所鄙夷的戲子。」

許謀語道「：我什麼時候鄙……」話說到一半，許謀語想起來昨日的確瞧不順眼某個戲子，但自己只是盯著他看了看，況且那時他在二樓，聽完戲就匆匆離去了，連個照面都沒打。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瞧過他。

許謀語頓了頓，稍後有些尷尬，但還是勉強維持現在良好的氣氛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夕攏了攏外衣，似乎是有些嫌風大，吹的有些冷了，而後淡淡道「：蘇夕，蘇是蘇州的蘇，夕是夕陽的。」

許謀語聽了名字，微微頷首，開始慢慢打量蘇夕。蘇夕的眉毛很俊，襯著一雙英氣逼人的模子，加上這個歲數，可以說很是俊朗。是少年人里數一數二的俊模樣。可是，這樣的一個少年郎，為何要把自己倒騰成一個女嬌娥呢？

蘇夕看許謀語盯著自己出了神，纖纖玉手抬起了桌上的玉杯，微抿了一口茶水道「：大人對我有疑惑。大人皺眉的樣子很難看，所以有什麼事直接問吧。」

許謀語聽了這話，刻意平復了眉頭，一展舒顏道「：是有個疑惑。你這般大好年華不去科舉，為何要將自己拘在那醉雪樓。恕我直言，醉雪樓那地方，只能平白的蹉跎人。」

蘇夕聽了之後，淡淡的笑了笑，不著痕跡掩去了眸中的哀意道「：我的身契在那。」

許謀語說話沒有經過腦子，坦然脫了口「：那我把你贖回來。」

蘇夕的笑痕凝固在了臉上「：他們不會放我走的。即便是你也買不了我。我與太多人有牽扯了。」

許謀語脫口之後雖然也覺得自己魯莽了，但聽到這話依舊是不解「：什麼意思？」

蘇夕臉上的笑意漸漸退了，慢慢展現的是眼底再也蓋不住的疲意「：你以為為什麼醉雪樓能那麼紅火，在京上是第一戲院。說的好聽點就是戲院，難聽點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兵部的張大人，禮部的岳大人，刑部的郁大人還有一些其他人，上京的顯貴都跟這樓有牽連。即便你是開國大將軍，觸及了太多人的利益，你也無能為力。他們是不會輕易的放任何一個人走的。」

「怕漏了他們是做人肉生意的秘密，可笑，他們竟還覺得是秘密。明明人人都心照不宣，卻還是故作姿態的遮掩。」

蘇夕說這話的聲音很輕很輕，語氣也很淡然，彷彿他只是在講述一個別人的小故事。而他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對故事裡的反派不屑踩之。

許謀語嘆了口氣，將茶壺舉起，給蘇夕已經空了的茶杯添置滿了水。似是又想到了什麼陳舊的往事，眼神有些灰敗，看向蘇夕的眼神也變了許多，沒了之前的鄙夷，更多的是理解「：世上諸人，大多都身不由己……」

「任誰都是一樣的呢。」

「聽說你家裡有個弟弟，你回去吧。」

蘇夕聽了這話有些愣住了，他並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畢竟連普通百姓家都會對他這種人唾棄嫌棄，更別提權貴了。可是就是在這一個權貴面前，得到了理解。感覺總是怪怪的。

許謀語看他沒有任何動作，皺了皺眉「：去吧去吧，陳大人那邊我替你交代。」

蘇夕起了身，向許謀語恭敬的躬了身，認真的行了一個禮。這是他第一次真摯的對別人行禮，蘇夕垂著眉道「：千里雪塵，聊以慰藉，慰塵一別，後會有期。」

蘇夕坦然的離去了，並不擔心陳大人是否還會找他的麻煩。因為他相信許謀語會替他處理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