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親人
小說: 門當戶對 作者:幽年 字數:1242 更新時間:2019-09-23 03:25:38
醫院的單人病房有一個掛鐘,分分秒秒盡職盡責滴答滴答,整個病房安靜下來,安九里能明顯感覺到床旁邊赤裸裸的注視。
他緩慢睜開眼,偽裝成剛醒的樣子。
池耀一驚,立馬端水過去:「小有,來,喝點水。」
小有……
對這個陌生的稱呼,安九里暫時還沒適應過來,嘴巴泯成一條線,好一會兒接過水一飲而盡。
旁邊的「哥哥」西裝革履、領帶簡單、皮鞋錚亮、眉眼精明,頭髮一絲不苟,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有大抱負的商人,不過年齡不大,應該是初出社會接他父親的班。
「卡擦——」
門突然開了。
安九里放下杯子,看見走進來兩個人,一個美貌婦人,一個中年男人。
他們步履匆匆神態焦急,目光定格在他身上隱見淚花。
記憶縱橫,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
紅著眼眶的夫人坐下撫摸著他頭髮,一下又一下:「小有,以後你有什麼事就對我們說,可千萬別再做傻事了。」
在她旁邊,是沉沉緘默的男人。
安九里在這縱橫模糊的記憶中搜尋,判斷出這男人一夜之間最起碼老了十歲。
在記憶里,這男人四十齣頭,正色意氣風發時,舉手投足儘是歷盡鉛華的成熟老練,而如今,卻像歷經苦難滄桑的老人。
「小有,」男人開口,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煙味:「以後千萬別再做這種事了,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恨我們。」
十幾年前將孩子弄丟,十幾年後終於找回,失去過該子一次,再也無法承受第二次。
這次自殺事件,給了這個男人當頭棒喝,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和他孩子產生了厚厚的距離,他原本以為日久天長,總能彌補到位。
卻沒想到,這個兒子根本沒有給他彌補的時間。
溫暖的大手拍著他後腦勺,像是懺悔又似安慰。
安九里身子僵了僵,他不習慣別人離他過近,也體會不了這種複雜的情感。
他沒有親人,唯一跟他走得近的是他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但主子從不讓他們過多親近,所以他也沒機會去體驗。
殺手,沒有情。
「我想看看我的體檢單子。」安九里終於開口了,卻不是回應任何一方。
過於稚嫩的聲音提醒他,他已不是安九里,可心底的漠然又不會因為這具身體而改變。
所以比起所謂的情感,他更加在意這具身體的健康度。
這句話讓病房裡的三個人一愣,池耀先反應過來:「好、好,我去給你拿。」
池耀回來的很快,一份厚厚的單子在粗略翻過後到達安九裏手上。
安九里一頁一頁看得很仔細,緊皺的眉頭慢慢鬆懈。
重度脂肪肝、重度貧血、重度暴食症。
還好,這具身體得的都不是什麼大事。比起他以前的五臟六腑都被藥劑侵蝕,這實在是好太多了。
「我想出院。」
他有學過藥理知識,知道自己身子沒大礙就可以出院了,來之不易的自由,怎麼可以浪費在醫院裡。
美貌婦人張了張嘴,想反駁可看到旁邊男人在輕輕搖頭,立馬輕柔改口:「好,我們去辦出院手續,你就在家治療。」
池家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們從祖上三代就開始做皮具生意,創建了自己的品牌,如今全國連鎖店都已經超過了萬。
這家世,雖比不上他的主人,但也夠一個平常人衣食無憂一生了。
安九里驀然有些惋惜,這麼龐大的家業,卻換不回一條性命,那些隱藏在美好下的假象,暴露的一刻就是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已經到達另一個世界的池有會不會後悔。
後悔割了那深入骨髓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