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融剛冷靜下來，手腕上一緊，眉頭微皺，再看，果然，這小鬼又露出了本性。

「說了不討厭。」隨手一巴掌拍在鬼氣森森的小孩腦袋上，沒好氣的說，他的確不能接受和人上床，但既然西倉晏已經說了只是一種復活他的手段，他就沒必要揪著不放。

那不過是他對污穢之事本能的排斥，並不是針對西倉晏的。

「哦。」西倉晏被打的低下頭，悶悶的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又抬頭，一本正經的說:「那就是喜歡我。」

不討厭就是喜歡。

西倉晏頓時就把之前的不舒服拋之腦後，自顧自的下了定論。

白宋融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糾結這個問題，又問:「你為什麼能生孩子？」

白宋融看過西倉晏的身體，和正常男孩唯一的不同就是瘦的只剩一把骨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是鼎爐，這個答案梗在喉間，西倉晏低頭想了想，改口:「雪妖後代都能生小孩，不論男女。」

那一瞬間的遲疑沒有逃過白宋融的眼，他沉默一陣，用力揉了把西倉晏的腦袋，過長的發遮住了西倉晏的眼，也遮住了白宋融的表情。

白宋融聽過很多次西倉晏提及雪妖，也猜到這身份大抵給他帶來了很多不好的遭遇，更何況西倉晏也說過，雪妖是上天的寵兒，而雪妖的後人則要在痛苦中掙扎一生。

爹不疼娘不愛沒關係，至少還有他白宋融。

靳奏等他們停戰，默默地走過去要扶元胥，五六歲的小孩一路小跑溜在了他的前面，他自覺的停步，給他們留點空間。

「你要死了嗎？」男孩睜著懵懂的眼，天真的問道。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元胥翻了個白眼給他，沒好氣的反駁，頓了頓，咬牙切齒道:「我真想親手把你抽皮扒骨！」

「哦。」小男孩點了點頭，伸手在他斷裂的肋骨上狠狠一按，看他疼的一哆嗦，眨眨眼，跑到西倉晏面前抬頭看他，一臉認真的說道:「圓子受傷了。」

西倉晏默默抬頭看了眼白宋融，低下頭同樣認真的看著男孩:「白宋融也受傷了。」

男孩看了眼傳說中受了傷的白宋融，在活屍的自愈力下戰鬥剛結束他的傷就好透了，不過皮外傷，但他沒有拆穿這點，小大人似得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圓子太衝動了，就讓他疼幾天給個教訓吧。」

元胥輕哼一聲，捂著胸口撐起身子，雪妖之子本身就已經有違天道，他不能讓西倉晏再把這個罪惡的血脈傳承下去。

西倉晏點點頭，沒吭聲。

白宋融都受傷了還想他給打人的治療？

完全沒可能！

「白宋融，我困了。」西倉晏拽了拽身邊的人，把人魚放在口袋裡，做好了會被拎起來帶回房的準備。

結果白宋融壓根沒動作，只說:「還有二十五分鐘。」

飯後散步半小時，一分鐘都別想少。

西倉晏悶悶的低頭用腳尖碾壓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乖乖跟上。

白家不待客，元胥帶來的人全都哪來的回哪去，白宋融連理都沒理他們。

上門動手的人，他白家不歡迎。

元胥傷的重，站的有些勉強，他拒絕了靳奏的攙扶，歪歪斜斜的立著，看著西倉晏遠去的背影，神色有些落寞。

他剛才是想確定西倉晏的法力有沒有受損，根本沒想過白宋融會出手，他不想也不能傷害白宋融，不然西倉晏發起瘋來，他怕是要折在這裡。

和白宋融對上，他才把心放下，白宋融顯然沒有覺醒活屍的能力，除了本身帶有的滿分被動技能之外，高階活屍該有的能力一竅不通。

萬幸，西倉晏沒有把白宋融當武器的想法，白宋融也沒有修鍊的意思，不然，世界僅剩的一隻活屍，還是隸屬於雪妖之子的，只怕要天下大亂了。

雖然他不是那麼喜歡的西倉晏，但他的確不想西倉晏有事，他需要把傷害西倉晏的可能掐滅在搖籃里。

誰讓西倉晏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元胥在心裡輕嘆。

白家的家宅坐落在市中心和郊區的中間位置，不喧鬧也不寂靜，出門沿著馬路走上五分鐘就有一條小街，白宋融不喜吵鬧，帶西倉晏走的是小街相反方向。

今天一整天就跟坐過山車似得，白宋融經過大起大落，此刻心情倒算是難得的還不錯。

雖然他依舊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但至少知道了和西倉晏無關，西倉晏在他的死亡里扮演的角色，最多也就是見死不救而已。

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何況他還多活了十年，白宋融知道這點，也知道對他異常執著的西倉晏如果能救他，是決不會坐視他死去的。

所以他不怪西倉晏見死不救。

白宋融側頭看了眼低著頭認真走路的人一眼，有些鬧不明白，到底為什麼非得是他呢？

白宋融自認不是個溫柔的，體貼就更別說了，他長這麼大，真正能享受他全部溫柔的只有一個白夜行而已。

就連李成宇，也不過是白夜行死後的替代品。

他思來想去，除了那個擁抱他什麼都沒有給過西倉晏，包括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他也甚少給他好臉色，甚至，剛開始相處時，他還差點掐死他。

只對西倉晏好是根本不存在的。

他對西倉晏並不好。

西倉晏所說的有責任感顧家只對他好，白宋融的確做到過，但那僅限於白夜行，從來就不是西倉晏。

白宋融微微皺眉，他想不通西倉晏非他不可的理由。

除非…

白宋融有些煩躁，他意識到了西倉晏想要的可能並不是他白宋融，而是，他對白夜行的那種唯一的愛護。

西倉晏只是想要那種，只對他好的感情，並不是白宋融這個人。

也就是說，就算這個人不是白宋融，也可以是別人。

白宋融並不是不可替代的。

只要有人能給西倉晏專註的愛，西倉晏就會轉換目標，纏著別人。

有了這個認知的白宋融，莫名有些不爽。

也許是真的累了，西倉晏蔫蔫的散過步就要爬上床睡覺，被白宋融毫不留情的趕去洗澡。

西倉晏體溫低，睡覺總也喜歡抱著熱乎乎的人肉抱枕取暖，他沒有把頭髮擦汗再睡的習慣，濕漉漉的發將純白的枕頭濡濕了一大片。

白宋融忍了忍，沒忍住去拿了幹毛巾認命的給他絞頭髮。

睡得沉的人在並不熟練的手法下睡得依舊很死，白宋融心想這時候把他賣了，估計他也醒不過來。

擦完頭髮把毛巾放好，白宋融無聲的嘆了口氣，拿過之前在圖書館帶出來的書看了起來。

睡覺就別想了，睡覺在現在只是屬於白宋融的個人愛好，他本來睡得就淺，也不習慣身邊有人，西倉晏稍微一動他就更睡不著了，只能看書。

白宋融先看的是有關玄界的那本，他對這些都一竅不通，唯一的認知還是偶爾從電影里看來的，細緻的一點他都不懂。

未免麻煩，他得從玄界起源開始了解，只有知道自己是哪一分類，他才知道接下找書的種類。

書開始的時候簡單介紹了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的事，這些白宋融都知道，只粗略掃了一眼。

創世之初的神話和人間流傳的大同小異，但是，在這本書里盤古和女媧是受神明指示行事，並非真正的創世大神。

在耳熟能詳的故事之後，白宋融看見了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史。

混沌之初，有八位天神出世，造就遠古生靈，他們形態各異只聽從神明指示。

創世並沒有引起天神過多的興趣，於是他們一起創造一個孩子，給予八神祝福，將這天下交給了這個孩子。

後來八神中有兩位不知所蹤，餘下六位分為四式神和雙星，雙星中有一位天生叛逆，拋去神籍創立魔界，與神族為敵。

兩族戰事持續了上萬年光景，那位叛逆的魔族之主竟帶著雙星另一位自毀。

四式神為了維持平衡，將他們剩餘的殘識催生成了一個新的生靈，賦予其最純粹的思想。

命其為雪神。

其為神明之愛女。

有關於創世的記載只有三頁，白宋融對這些興趣不大，隨便了解一下，並未往心裡去。

玄界的初始，是神給予孱弱的凡人以自保之力，後來經過與非人的各族通婚，才漸漸形成不同的教派。

演變到今日，僅剩三個大的派系:

傀儡，屍鬼，御獸。

其他小派系也有，都翻不起什麼大的浪花。

介於現在野生獸類瀕危，御獸一派在三個裡頭是最弱的。

屍鬼道原本是兩個派系，但如今也要合力撐起門楣，才能有足夠的力量和傀儡派叫板。

而傀儡派的家主，白宋融默默看了眼正抱著他睡得跟小豬似得傢伙，輕輕搖頭。

傀儡派怕是要完。

按著白宋融對西倉晏的理解，這傢伙在玄界，差不多就是暴君那類的小皇帝。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那種。

所以西倉晏才會說，玄界他說了算。

實力強悍可不就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白宋融知道，個人的實力再怎麼強大，也不會是團體的對手，西倉晏雖然是朵小黑心蓮，但在人情世故上頭，委實遲鈍了不止一點點。

也是因著西倉晏剛上位，和各派間來不及有摩擦，否則，那些活了那麼久的人精，早就對他下手了。

想到這，白宋融無奈的揉揉太陽穴，人在他這裡，他又承諾了會照顧他一輩子，可不得幫他把這些麻煩事處理好？

想到今後無窮無盡的麻煩，白宋融再一次嘆氣。

好在他已經死了，不然，他一點也不意外自己會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