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記不起來我為何來到這陰間的原因。好像我生來都是在這陰間了。

小時候無聊。常坐在忘川河畔看著來來往往的鬼魂被孟婆灌下一口河水，稀里糊塗就上了回生橋。

那橋吱吱歪歪，只有一根繩索，鬼魂走上去。好人呢，就走的長一點，不至於太快滾進忘川河中。壞人呢，要看壞到什麼程度，大惡大奸之人根本走不了多久，一踩上繩索，就會掉下去。

我看著這來來往往鬼魂，有時不免也有幾個經歷深然的記著生前經歷難忘的。就常常不肯喝忘川河水，跪在三生石旁，拚死哭訴和所愛之人的點點滴滴，夢裡輪迴。

其聲音凄涼刺耳。其故事不過大同小異。

不過皆是少年郎和閨中女各種不能相合之事。做我們這一行的，聽的多了。除了啞然一聲就什麼也辦不到。

孟婆，是我見過很慈祥的奶奶，她也是一個很少說話的人。不過相比白無常。孟婆的眼神是溫婉慈祥的，白無常眼神冷漠終年平靜。

我就不同了，孟婆說我的眼神是清朗明目。常看靜心。我笑笑就忘。

孟婆，其實我才是覺得她是一個非常有故事的人。她那一雙慈目不知看過了多少的興衰，甚至有時候無情的令人心驚。

我原先覺得她不善人情，對待六界眾生來此轉世投胎之人多平靜甚至決絕的不管他們執念多重，都是一碗忘川河水灌著喝下，不論來世。

直至有一天，天界下來個神官，也是下來檢查的。檢查忘川河時，孟婆當時也在那裡，看見那個神官，頓時就啞然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孟婆臉上除了平靜溫婉的笑容還有其它的表情。那表情太讓我心驚，甚至我都描述不出來。

孟婆恍然間上前走了一步，夢裡朦朧間似乎說了一句，「你來了。」

那神官輕點頭，然後如上級巡視下級的語氣道，「來了。忘川河管理的不錯，再接再厲。」

然後神官即走，那一瞬間，孟婆才恍惚如夢初醒，一覺大夢。

後來，我才知道，孟婆早些年也曾是天庭神官，和人界一道士曾經相慕終生。

後來道士輪迴幾世忘卻以往記憶，孟婆卻不知怎麼自辭職於天庭來到了陰間每日每日的遞水渡人。

之間曲折又有誰能清楚，那神官，除了面相相同，記憶不再，前塵皆忘，又怎能說是夢中之人。

剛才我所講之事，也過了幾百年了。我也活了幾百年。這幾百年來，我再未見過孟婆任何失態，就算那神官再來陰間，孟婆都是一幅淡然處之之相。

後來我給孟婆講述過此事，她輕輕一笑，伸手慈愛的摸著我的頭。我突然間明白了。就在那一笑中，一笑泯紅塵。

六界眾生都不過命運手下的玩物，你我他皆逃不過命數，即使忘川河畔賣忘川水的孟婆，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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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快就來臨，忘川河畔終年灰濛蒙的天。不分黑夜白晝。

但我很快就要去做我的工作了。黑無常這個工作，其實是孟婆見我常年無聊親自上獄庭給閻王爺推薦的我去。換做人間的說法。我就是走了後門。

不過這後門也不大，好歹能讓我穩定開心。

我拿著我的鐮刀，走過河畔，向對面的孟婆揮了揮手，表示再見。

她慈愛的看著我遠去，對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