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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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歲時，叔父問我，一生何求。

我說我只願如籠中草，月中花，虛無而飄渺的待在任意一處，了此餘生，便是心中大願。

叔父聽即，捻了捻他長長而宛若枯草的鬍鬚，輕輕笑了笑。

那時的我，不懂他笑為何意。

現在，我明白了。

是明白我所求永遠達不到的婉笑。明白我這一生，都所求不求，只能如籠中狗。

月若無恨月長圓，水若無形水無主。

我亦同水，永遠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十三歲時，家裡給我指派了一門親事，要我立刻完婚。

我不想依，但聘禮、納娶、算八字等儀式都在進行。

我被困於家中，最後一夜，終是見到了那位女子。

家中明令規定要求，何時女子懷孕產子，我便何時能夠離去。

一年後，女子產一男嬰。

家中於是便放行了我，將我攆至了天下遐邇的翠峰山上。

我從小在生下來，記憶中里很多關聯便都是發生在翠峰山上。

翠峰山，是我另一個家，一個冰冷而無暇的家。

我十五歲時，被山中長老帶去一幽山秘谷，授我不世絕學，常人學這東西，五十年方可成事，修俠之人學這東西，二十年方可一成。

我學這東西，時間壓縮至五年。

五年不發，便自斷性命，向聖祖告罪。

與我同行學這東西之人有二三十數人，五年過後，我僥倖學成，位列宗首。

其餘與我朝夕相處的俠友，悉數被長老絕殺，屍骨皆石碎成灰，再用硫酸傾覆，瞬間，就在這人世之上，什麼痕跡也無。

我二十歲時，重新被帶入了翠峰山中。以著內門第一大弟子的尊位，被扶上了少主側位。

在這廣袤翠峰山正劍道里，九人之下，萬人之上。

九人，是翠峰山貴祖長老，如今皆耄耋年歲，功力渾厚，樣貌煦老。

除非山中大劫，否則傳世不出，九世不彌。

我二十一歲之際，家裡人上山看我，於光耀大殿上，親手放血，半邊身體都雪白無痕，舉行偌大儀式，承明我已歸正劍道神宗，他們凡界小姓，不配與我關聯血脈。

我原姓王，源自上古時代周靈王太子晉為祖。現已改為姓姬，由九大長老親自為我賜名，為我沐衣彈神振塵。

從此，我與江州望族王姓宗親再無關聯。

當日，我還看見了我如今已滿八歲的小兒，那時我十三歲時的幼子，如今已長大成童。

我少有的開心起來，從未有過的歡愉，正欲上前抱他，下一刻，就見我兒在大殿上當場血濺三尺。

他是自殺。一旁有人奏賀：禮成！萬古終！

我突然明白。為何他會自殺。

就如同，我為何，要坐在這大殿之上。

我二十三時，心性終定，九大長老親自出山為我冠冕扶禮。

從此，我便是這翠峰山的主人，姓姬，名光塵。取光耀萬塵，萬宗由我照耀之意，並戒告於我，正劍道賜予我姓名，亦可顛覆我的姓名。

我於萬祖碑前明誓，生生世世，為正劍道傳人，生生世世，為正劍道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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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山屬中原大山，屹立在祁連山脈里，屬少有的大山脈。

聖祖千百年前因緣際會來到此地，見此處群山連綿，聳入雲顛，屬於少有的風水寶地。

聖祖便在此地坐下，修鍊劍法，於一日清雨綿綿之晨，坐在山頂古槐樹下，參悟心法。

其後竟三天三夜並無所動，三日過後，天突降一暴雷，打在古槐樹之上，驚醒了聖祖。

聖祖霎時從劍法心悟中醒來，大汗淋漓。功力大增。

因其有著撫慰萬世、幫助蒼生之意，故後創立正劍道宗門。

以其用劍，參悟這人生百相，蜉蝣至尊，唯願萬民早日從水火之中醒悟過來。

其後千百年裡，正劍道宗門已是越做越大，如今早已完成了吞納百家，包攬各宗之地。

說道如今新任正劍主姬光塵。本尊位不容他所屬。九大長老、三大尊師早已是另有所選，本是在內門降生的一天選之童。從幼時誕生下來，就由九大長老、三大尊師悉心教導。

那時姬光塵雖也屬內門，在內門之中長大，但終與這天選之童地位懸殊，內門尊位之上並無有誰正眼看過此人。

偏就偏在，這天選之童九歲之際，竟忽暴斃，尊位之上所有尊師、長老前去救治，竟都沒有任何辦法，天選之童脈象仍舊是油盡燈枯，宛如斷弦一般回天乏術。

尊師所者不忍此童身死，各種方法都一一用盡，他們不是在挽留一個孩童的性命，而是在拯救正劍道其後百年的榮耀。

但這榮耀，終究在手中身逝，再也不歸。

正劍道上內門所著尊師全部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代這清童受死，但在劍術發展的今天，長生、不死之術仍舊是夢中物、水中花。

正劍道哀悼不久，便決定用處應急之策。道中長老、尊師年齡已大，絕等不起第二個天選之童的誕生。

故他們決定，從山下四大家族、九大門派里選出一童，來替代這天選之人。

選童的資格標準層層嚴苛，首要其一，便是要孩童從小便是在翠峰山長大，並且還是血緣尊貴的內門弟子。

其二便是要孩童必須是四大家族、九大門派嫡傳血脈相同弟子。

其三便是對劍術等等的大型要求。

此法在姬光塵七歲時展開，其後數年，都是漫長的嚴苛，最初人選眾多，越至最後，人選愈少。

在姬光塵後十三歲那年，終於進入了最後的選擇。

那一年，正劍道將所有選中孩童放回家去，只因其後選拔非生即死。出於對四大家族、九大門派後至嫡傳弟子血脈考慮，故放其回去為後人留嗣。

那一年，姬光塵也果真為家族留下後嗣。

其後種種，便不過是非因循，大多無法預料。

二十歲，還姓王的姬光塵從深山學成。出山本欲安寧，二十一歲，由九大長老、三大尊師親自舉行的儀式。

從此，這人便為正劍道人，與凡界普通人再無關聯。

因其子是聖童後脈，為保聖童血緣純凈，且對凡世無牽掛之心。故其子自殺明世。深得長老、尊師讚賞。

也深得，天下人，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