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色的衣裳如今破破爛爛，隱隱從枯草堆里伸出的手布滿了傷痕，每一道都深可見骨。

潰散的眼珠僵硬地轉了轉，最終停留在了一片黑暗裡。

那裡有人在喚他。

「阿羨。」是一道溫柔的女子聲音。

魏無羨手指蜷曲，慢慢抓緊了幹枯的稻草，眼角劃過一道銀色，他近乎快要斷氣一般，低聲艱難地念了一句:「師姐……」

羨羨好疼……

渾身都疼……

體內的黑氣無休無止地侵蝕他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吞噬著他僅存的理智。

這些黑氣，想要徹底佔據他的身體。

魏無羨似瀕死一般，平躺在地上，看著頭頂黑色的天色，眼神越來越恍惚。

他……好像快死了。

可是江澄，還有師姐……他們都在等著他回來。

活著回來。

手指越攥越緊，手中的稻草幾乎被捏得變形。

他不能死！絕不能！

「滾開！都給我滾開！！！滾開！！！」魏無羨眼底已是一片猩紅，他怒吼著，黑色發凌亂飄舞，身上的衣服已經爛得看不出原狀，整個人全然陷入了癲狂的狀態。

「涔——」

忽地，一聲冷冽琴音傳入耳中。

魏無羨整個人宛如僵住了一般，紅色的眼珠逐漸恢復成正常黑色，獃滯了很久，才緩緩將視線轉向了傳來聲音的黑暗之處。

「……藍湛？」他喃喃念了一聲。

無人應答。

「藍湛，是你嗎？」

魏無羨顫抖著輕輕問了一聲。

他等了很久，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回覆。

眼底燃起的光最終還是暗了下來。

不是……忘機琴。

藍湛他…又怎會來這裡。

他估計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吧。

魏無羨輕輕一笑，嘴間忽而溢出一絲鮮血，他臉上一白，實在是堅持不住，跌靠在牆上。

耳邊的尖銳的嘶吼哭叫再次傳來。

魏無羨闔上眼，左手捂耳，右手則緊緊抓著旁邊的一根枯樹枝，抵在身前。

他突然睜開眼，猛地看向了自己手上那根「樹枝」。

手上握著的，並不是樹枝。

那是一支笛子。

一支黝黑烏亮的笛子。

末尾系著暗紅色的蘇穗，周身黑氣纏繞，看著似乎煞氣極重。

耳邊的嘶吼聲逐漸變小，最終歸於沉寂。

魏無羨看著手中的笛子，黑氣順著黑笛漸漸引入身體。他低低笑了一聲，眼角隱隱變紅了。

「魏無羨，你說歸說，可千萬別走那些邪路子。」

「我放著這好好的陽關大道不走，走這陰溝里的獨木橋做什麼，要是真這麼好走早就有人來走了。」

陽關道……獨木橋……

魏無羨自嘲一笑。

縱使他再不願修習鬼道，上天也已經，沒再給他其他路可以走了。

陽關大道，終是與他，無關。

輕輕嘆息了一聲，魏無羨閉上了眼。

他和藍湛……終不是同路人。

……

.

亂葬崗上。

一名穿著白衣的少年坐在懸崖邊上，頭上戴著的藍白雲紋布綢有一指寬，手裡平撫著一把泛著藍光的玉琴。

一聲聲清冽的琴音在山谷間悠蕩迴旋，每一聲都像在詢問。

這位便是姑蘇藍氏的藍二公子——藍湛。

問靈為藍家秘籍，每一聲琴音便是一個字，若問完後有其他琴音響起，視為亡靈的回答。

藍湛問靈許久，依舊無人回應。

他垂下眼睫，輕聲喚了一句那人名字。

「魏嬰。」

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