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初晨。

樹枝翠鳥婉叫，擾人清夢。

細長的胳膊從被子里伸出來，按揉了下因飲酒過多而泛痛的額頭，上邊遍布的抓痕尤為醒目。

粉色的眼眸梢垂了下，睡意朦朧。

旁邊的身影蜷縮成一團，十指分明的手只緊緊抓著小小的一襲被子，將身上的凌虐遮掩住，眸子黑色稍顯黯然，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明明冷得渾身顫抖，卻強忍著腹中寒意絞痛，咬著牙關，閉著眼睛不說話。

像極了一個不知疼痛的木頭。

「醒了怎麼不叫本王？」旁邊的人懶懶地問了一句。

削瘦的後背一僵，沒敢再動。

夜聲安看了眼寒色，眼神一暗，輕然笑出聲：「怎麼，本王昨夜弄疼你了？」

語氣輕佻，就像是調戲青樓女子一般。

寒色將殘破的身體裹得更緊了些，默默低垂著頭，枕上青絲掩住了他的面容。

夜聲安見寒色不搭理自己，也沒了挑逗的閑心，自己起身，將黑髮往後一束，隨意將右側掛上的錦袍穿在身上，松塌地系在腰間上。

配著的玉香袋散發幽冷之氣，那雙淡色的牡丹眸醉色迷人，仿若天地間都黯然失色。

扭頭看去，床上只是一團籠起的被子。

「快些起來，隨本王去拜見家母。」將身上的玄領整理了一下，夜聲安說道。

被子里靜寂了良久，才發出微弱的聲音：「知道了……你先出去。」

聲音和昨夜有些不太一樣。

夜聲安挑了下眉，也沒再說些什麼，還以為寒色是彆扭不想見他，轉身就走出了門。

直到門扣聲響起，寒色才從被子裡邊出來。

臉頰泛著病態的紅色，嘴唇蒼白，眼神黯然脫力，頭上還布著虛汗。

他攥緊了木床上的被子，抿著唇，試著徒步走下床。

雙腿發軟，酸痛無比，腿上的青痕隱隱作痛，在玉白的肌膚上橫行著手指留下的紅痕更是讓人痛苦不堪。

終於忍痛扶著柱子走下了床，能聽見一口倒吸涼氣之聲。

眼睛眨了眨，濕濕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想開口對夜聲安說一句他不想去，但卻又沒有那底氣。

經過昨夜一系列的折磨和痛處之後，他已經從心裡深深地害怕夜聲安了。

小時候把他推在死人堆里，害得他差點被活活悶死；少年時期又惡作劇地扯了他臉上的面紗，害得他被人說三道四，唾罵無數；如今，又將他娶進府里，弄得他死去活來下不來床。

他真的，怕極了這個人。

這個人，不像白滬哥哥那樣，對他溫柔照顧。

也不像外人那樣，對他避而遠之。

總是戲弄他，看見他哭才會高興。

可寒色最討厭哭了。

他討厭這個人。

.

——

「拜見母上大人。」二人跪下，對著高堂前上一拜。

「起來吧。」太妃擺了下手，舉止之間，優雅端莊。

「謝母上大人。」夜聲安站起來，鞠了一下躬。

寒色本想站起來，腿卻難以抑制的軟，暗自使勁了半天也站不起來，只能跪在地上。

場面一度很尷尬。

他方才走路的姿勢就有些怪異。

夜聲安似是想到了什麼，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他善解人意地拉住了寒色的胳膊，環住他的腰，將他扶了起來。

寒色低著頭，一言不發。

太妃瞭然，輕咳了下嗓子，說道：「先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