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上有一股「味道」，用味道來形容，卻不是真正有這種味道。而是指新東西畢竟是新東西，無論如何比不了老物件。

古董佔了個「古」字，那就是指真東西上面的歲月沉澱，這股歷史感，有可能內斂，有可能外化，但絕對抹去不了，而新東西也絕對仿不出來。

傅時七「聞」得出新東西和老物件之間的差別，所以他從不打眼。

科學一點，也可以說他對古董有著驚人的第六感，只是，這第六感已經強大到不再會出錯。

傅時七第一眼就看出了手上的梅瓶是贗品，但還是妝模作樣地看了一陣子，才說：「這東西是贗品。」

王大元笑他，「你自己也看出來了？要不是有何老和薛老師給我把關，我還真就傻不愣登地把東西帶走了，吃了你的大虧。「

傅時七把東西放下，「可是你怎麼證明這東西是離開我那裡之前掉包的？」

「掉包？」王大元根本沒想到這一層，「我明說了，是不是你當時就看走了眼？你直說，哥哥我不怪你，誰還沒有個打眼的時候。「

傅時七站起來足足一米九，比王大元快高一個頭，說話氣勢十足：「東西，我看的那個絕對是真品，至於這個，是贗品。我從不打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把這個瓶子掉了包。」

鍾沁暗暗心驚，他從小長在收藏世家，連他爸爸和幾個老收藏家伯父，都有過打眼的時候。傅時七說自己從不打眼，這是真自信還是真自負？

「傅老闆，也許是你當時累了眼花，這東西仿得太逼真，連我都看不出來，還是我們館裡的小薛看出來的。」何清源的目的就是要把傅時七的注意力往鍾沁身上引。

鍾沁桌下的兩隻手緊張地抓在一起，面上還是要保持淡漠，努力維持一種高貴冷艷的裝逼范。

「傅老闆真是非常自信，薛某佩服。」明為誇讚，實則嘲諷。

傅時七微眯著眼，看著鍾沁筆直地坐在那裡，很多人都說他的面相很兇，可鍾沁迎上他的眼睛卻絲毫不露怯。

「不是自信，而是確定。我把真品找出來，你們對比著看就能知道。但是，你們要說是我的鑒定結果有誤，這我不認。但是，我做這件事之前，我必須確定，問題到底出在哪一方？「

王大元懵逼了，他拿到的劇本明明是他只要死咬著傅時七打眼，然後把鍾沁推出去跟傅時七打擂台，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這掉包又是什麼鬼？王大元拚命給何清源使眼色。

何清源也有些不解，他把這梅瓶過了無數道一起，把博物館所有的研究員都聚在一起，又請教了幾位老收藏家，才得出這瓶子是個高仿的贗品。他的目的，也是打算從傅時七打眼開始入手，可事態陡轉直下，怎麼就變這樣了？

鍾沁更是懵逼，心裡簡直崩潰：你們坑我呢？！說好照著劇本演就行了的，現在玩脫了算誰的！

第一次當卧底，老天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他們沒猜到傅時七對自己的鑒定水準這麼自信，死不上鉤，還把事情往東西掉包上面引。

這下要怎麼搞？

趁著傅時七背對著三人，王大元、鍾沁和何清源三個人無聲地交換了無數個眼色，最終決定順著劇本的另一個主角——傅時七的劇本演下去，至於結果，他們不敢想像。

姜還是老的辣，最淡定的何清源最先出聲：「那小傅你想怎麼查？」

「當然是先明確問題到底是出在哪，」傅時七對王大元說：「凡器把貨交給你是在一個星期前，交貨前所有的監控我都會查，至於，交貨之後，就需要王老闆你自己查了。如果問題出在我這，好說，責任全算我的，賠錢、道歉、補償全部我的。但是——如果是交貨之後出的問題，恕我不負任何責任。」

「你自己查自己的監控……恐怕……」王大元努力照著傅時七說話的漏洞。

「你們可以派人跟著我，我也會安排人幫你們查監控。雙方都掌握對方的動向，絕對透明公開，如何？」

傅時七遇的事情多了去了，知道激動生氣都不能解決問題，所以此時他無比冷靜。

何清源眼皮一跳，剛才還在想這下鍾沁和傅時七沒有交集怎麼辦，結果下一秒機會就來了。

他對王大元使了個眼色，「大元，我看小傅說的這個辦法挺好。你花錢是為了真品，所以能找到真品的話自然是最好。」

王大元現在只想快點結束，哪有不順著說的道理，「好，就按你說的辦。我生意忙，馬上就要離開邶城。我這邊就委託薛老師跟著你，調查全程你都要對他公開，他就代表了我。一千萬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錢，但是我的面子，還請傅老闆給出個交代。」

傅時七點頭，看向鍾沁：「可以。」

鍾沁被何清源掐了一下，尷尬地站起來，客氣地說：」那就給傅老闆添麻煩了，久仰凡器的大名，回國之後一直無緣拜訪，這次也是我的榮幸。「

「還未請教薛老師大名？」

「薛磬，石磬之磬。」

「萬籟此俱寂，但余鐘磬音。磬是先秦禮器，薛老師的名字真是有內涵。不像我，堂兄弟太多，爹媽生得遲，只得了個時七。「

傅時七下意識地想給鍾沁一張名片，摸摸兩個口袋才發現他從不帶這種東西，一直是放在大寶身上，大寶又沒有。算了，還得相處一段時間，想到可以賞心悅目一陣子，傅時七的火氣都消了不少。

「傅老闆謬讚，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聽到傅時七說「鐘磬」的那一瞬間，鍾沁心都跳了一下。

王大元笑著說：「行了，那就這樣。傅老闆多擔待，我絕對信任你，不然當初也不會從山西跑到邶城專門請你，這次調查就辛苦傅老闆了。」

傅時七心裡痛罵，可面上還得應付著，「王老闆貴人事忙，這事交給我，畢竟是在邶城出的事，有我的責任。我和薛老師一定把事情查清楚。」

「王老闆放心，我一定和傅老闆精誠合作，把問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