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笙，醒醒。」

念笙聽到一個既熟悉，又不算太熟悉的聲音叫自己。

——這個男人偶爾會露面，有時候去看他娘親白沐晴，有時候來看他，如果被他撞到有頑童罵他「有娘生沒爹養」，他會出手教訓，而且不知輕重。

他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鍋了。

念笙睜開眼睛，臉色有些蒼白，眸子里如一汪死水，不起波瀾。

是他，紅色的瞳孔如暗夜的鬼魅，墨黑色的頭髮翹得厲害，總是一副弔兒郎當沒個正經的樣子。

「是你幹的，昸。」

不是疑問的語氣，念笙已經心裡有了底，倒不如說他一開始就猜到了，並且想到他回來救他。

「我只是想讓你看清那個人類而已，」昸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喜歡誰都不要喜歡上人——你娘的例子擺在那裡，你何必又……」

昸的話沒有說完，念笙咬著牙，「啪——」地一巴掌拍在他臉上，聲音那麼響亮。

他的眼裡布滿血絲，眉頭緊促，彷彿要將自己的牙咬碎似的，像一頭髮瘋的野獸，或者說，困獸。

「當初我娘和我爹分開，你說，是不是也是你的『傑作』？呵呵，昸，你打得好算盤啊，你以為我娘和我爹分開他就會回頭看你一眼嗎？」

昸沒有說話，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看著念笙。

他雖然剛剛在緊要關頭救了他，可是念笙並沒有要感恩的意思。

他以為念笙只要認真抵抗，一定可以從那些道士手裡逃脫——事實也是如此。昸不知道念笙是想一死了之，還是想引他出來呢？

「你走吧，」念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彷彿是看開了什麼似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眼神一片清明。

「念笙……你的傷……」昸欲言又止，眼神閃爍，上前一步想看看念笙的傷勢，卻被念笙伸出右手手攔住了。傷口在左肩，再往下幾寸便是心臟。

「與你無關。」

昸「恩」了一聲，露出一抹略帶滄桑的笑，念笙再一眨眼，眼前的這個男人便消失了，連同他的氣息。

念笙的傷口作了些簡單的包紮，但是並不專業，止血的藥也敷了，念笙捂了捂肩頭，看著繃帶上浸出的血露出一抹苦笑。

「其實……我也知道，簡初不過是個那樣的人類而已。」

「我沒有資格說你。」

如果母親回過頭看看昸的話——

如果昸回過頭看看我的話。

念笙使勁搖搖頭，想把這個荒唐的想法甩掉。他知道那個男人在某各方面來說和自己母親一樣倔強，或許這也是他這麼傾心於她的原因吧？

「說起來，小白前幾天成年了啊……」念笙靠在樹上，抬頭是一片陰翳，「那個笨蛋嚷嚷要找娘嚷嚷了好幾年，要找的話，昸倒是能幫上忙。」

不知怎的，他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昸，沉默了片刻，正了正身，安心地開始運功療傷起來。

左肩上的傷好像是一個記號似的，時刻提醒著他，情愛不過是穿腸毒藥——念笙故意留下一塊疤，一塊與光滑的皮膚格格不入的醜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