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戚余挨完五十棍，還不得休息，先是逮著手下的將士耳提面命了一番，又將眾人在京都被安置好，最後才又入宮去給自己父皇認錯賣乖。

元戚余見到元戎時，元戎正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摺，葉回站在桌側微垂著眸子，替元戎細細研磨。

「父皇。」元戚余乖乖跪下，小心翼翼地喚著元戎，元戎連個眼皮子都沒有抬，鼻子里呼出一個鼻音，算是應答。

元戚余咽了咽口水，繼續認錯道：「孩兒特來向父皇認錯。」

元戎停下翻閱奏摺的手，抬眼望向元戚余，「你可知你錯在哪裡？」

「孩兒治兵不嚴，手下將士辱沒了定元大將的名聲。」

「嗯......」元戎點點頭，接著問：「還有呢？」

元戚余微微一愣，還有什麼過錯？他回京不過一兩天，除了治兵不嚴，似乎沒有捅出其他簍子。

想著他便瞥見了一旁的葉回，心裡警鈴大作，難道是這死太監在自己父皇面前說了自己壞話？越想他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可氣他昨晚還好心好意將這死太監背回了永安城，沒想到這人扭頭就反咬自己一口，果然是小人！

葉回感覺到元戚余幾乎化為實質的目光，眼簾子微微一閃，心知元戚余定是以為自己又搬弄了什麼是非，可惜元戎今日心情不佳，他還沒敢開口說什麼。

發現葉回一直垂目，不與自己對視，元戚余越發認為自己的想法正確，當下微怒，憋屈道：「父皇何出此言？孩兒才回京一日有餘，實在想不出還做錯了什麼。」

元戎眯起眼，叩了叩身前桌，問道：「你不知？」

他問的漫不經心，卻突然拍桌站起，一聲巨響驚的元戚余瞬間綳直了身子，惶恐地看著元戎。

元戎氣道：「你手握兵權卻治兵不嚴，此事尚且不說，便只說你今日早朝時分於殿前外說的那些個胡話，當真以為沒人聽見嗎！？」

元戚余愣住了，殿前說的胡話？那豈不就是他不滿元荀和才說的話？他同元瑾安交談時本就壓低了音量，沒想到還是被人聽見了，這皇宮還真是處處耳線啊。

雖然知道自己早上說錯了話，但元戚余還是倔強道：「孩兒說的也沒什麼過錯，本就應該由皇兄繼承大統，三弟他不過仗著母族勢力，贏來幾分名聲便自喻了得，我......」

「砰！」元戎甩出去的奏摺狠狠砸在元戚余跟前，奏摺滿天飛舞，卻沒有一本真正砸在元戚余身上，只不過順利打斷了元戚余嘴巴里沒說完的話。

元戚余身子一顫，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父皇如此生氣，饒他再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裡也是戰戰，總有種吾命休矣的感覺。

元戎被氣的狠了，指著元戚餘責罵道：「朕與你母後，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不長腦子的東西！」

元戚余低下腦袋，他知道他說話耿直，常被人罵作傻，可大丈夫在世，若是事事顧忌，豈不是活的太不自在了些？

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氣的元戎伸手就想掀桌打人，葉回見了，忙道：「陛下息怒，殿下年歲尚小，又久在沙場，說話做事難免直率了些，陛下不若這些日子抽點時間好好教導教導殿下，何必氣壞了龍體。」

他這一番話說的諂媚至極，臉上卻絲毫看不出討好的意思，反倒淡淡的，就像對其餘大臣說話時一樣，不卑不亢，只是聲音有些沙啞，所以聽起來柔柔弱弱的，不算太好聽。

元戎氣瞪著眼睛看了眼葉回，最終還是順著葉回給的台階下，稍微緩和了語氣，對元戚余道：「從今日起你便不要出宮了，多跟著你兄長學學行為舉止的規矩，什麼時候學會了，什麼時候才不禁你的足！」

元戚余心裡憋屈啊，旁的皇子或許習慣宮內生活，可他常年在宮外，在這牆堆牆的皇宮待上幾天便渾身不自在，更何況他手下的弟兄都還在宮外，這要是被禁足宮內，不是想憋死自己嗎？

可難受歸難受，他卻不敢駁斥，只好把這禁足一事全怪罪在葉回頭上，頗為不滿地瞅了葉回好幾眼，才委委屈屈道：「孩兒知曉了。」

「知曉了便去找你皇兄吧，莫在這裡礙朕的眼！」

元戚余應了聲是，便乖乖起身離去，走出御書房房門時他知趣兒的轉身回去將房門帶上，卻恰巧看見了葉回藏在衣袍下的左腿隱約泛出血色來，估計是站的久了，傷口裂開了。

元戚餘步子停頓了片刻，嘴唇微哆嚅了下，最終還是退步出去，將門合上，聽從元戎的告誡，直接去找了元瑾安。

而御書房內，元戚餘一走，面色本已緩和下來的元戎立馬又沉下來了臉，他似笑非笑盯著葉回道：「朕這皇兒心思單純的很，最是容易被人欺騙利用，葉公公你說是與不是呢？」

葉回面不改色，心中對元戎的問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莫過於是想責問昨夜兩人私交過甚一事。

葉回恭敬地低著頭，道：「殿下心思的確單純了些，卻難得有顆赤子之心，依臣所見，殿下並非不曉事，只不過大智若愚罷了，更不會任由心懷歹念的人接近。」

元戎聽了，盯著葉回久久不言，過了許久，他指了指地上雜亂的奏摺，「替朕拾起來罷。」

「是。」葉回心底里鬆了口氣，知曉元戎暫時不打算追究昨夜的事了，他走至房中，躬下腰，小心地替元戎將奏摺一本本拾起來，折好。

「御史大夫嚴辭倒是個盡忠職守的人。」元戎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褒獎嚴辭，但是葉回知曉，嚴辭因為彈劾元戚余，此刻這位直言不諱的御史大夫的性命已經被元戎掂量在手裡了。

葉回拾著奏摺的手微微一抖，轉瞬即逝，「嚴大人素來剛正，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過不少。」

元戎笑道：「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葉回將收拾好的奏摺抱在懷裡，直起身來，微抬起眸子，與元戎對視道：「嚴大人說了什麼，還得看陛下想要他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