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你是在對誰說話？」

元戎黑著臉，一步步走到葉回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葉回，「朕今日不過說死人幾句，你還敢叫朕不要擾了死人的安寧......你要知道，朕乃天子，別說幾句話了，就是朕要將死人的屍骨挖出來鞭屍，你又能如何？」

「臣，不如何。」他是臣，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更何況是挖個死人骨頭了。

可葉回還是忍不住將尖銳的指甲嵌入肉里，就像是他僅存的那麼一丁點骨氣，就芝麻大一丁點，卻讓他意難平。

葉回十幾年來都未曾跟元戎嗆過幾句話，今日卻鬼使神差地抬了眼，與元戎對視道：「只不過這亂葬崗每年都要堆積無數的死人，骨頭壓骨頭的，陛下想將十六年前的一具屍骨挖出來鞭屍怕是不容易......唔！」

葉回的聲音猛地一收，竟是元戎怒氣上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皇家人武功都不差，元戎更是各中翹楚，他手上的力氣大的葉回幾乎喘不過氣兒來，葉回甚至覺得眼前恍惚，彷彿要死了一般。

倘若死了，他就能跟自己一家人團圓了，葉回不禁露出一抹淡笑，他知道，只要元戎再使點勁兒，他就可以擺脫這難堪的一生。

可元戎卻突然鬆了手，他看見葉回撐著手在地上，正因為險些窒息而一聲接著一聲的咳嗽著。

「你想死，但朕不會殺你。」

元戎挑著眉笑，「父債子償，你父親已經死了一了百了，所以你得好好活著！」

葉回閉上了眼，嘴角泛出抹笑，燭光下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元戎對於葉回此刻的順從格外滿意，「出去吧，我相信你知曉該怎麼處理同戚余間的關係，不需要朕再提醒你一次吧？」

事不過三，葉回懂的，他跪著沖元戎應道：「臣，懂得。」

說完，他試圖站起身來，卻一個踉蹌，險些倒地，不過葉回瞬間穩住了心神，他用衣袖蹭了蹭從額頭上流下來的血，告退下去。

帳篷外元戚余已經等了老久，卻因為侍衛們攔著，始終沒辦法靠近帳篷，也不知曉什麼時候可以求見自己父皇，元戚余無聊地站在帳篷前方不遠處數星星，眼看著他的耐心要告罄了，帳篷里突然走出個人來。

元戚余扭頭瞟了眼，發現走出來的人竟然是葉回，葉回顯然也察覺到了元戚余的存在，他僵了下，給元戚余行了個禮，便準備離去。

原本因為夜色很黑，帳篷外即便點了火把，也沒法將周遭照的如同白晝，元戚餘一顆心也不在葉回身上，又恰因為葉回刻意低著頭，元戚余便沒有發現葉回有什麼不對。

可此刻葉回一聲招呼也不打，只匆匆行了個禮，如此行為讓元戚余覺得自己被忽視了，直接氣上來，呵斥道：「站住！」

葉回的步子聞聲一頓，他心裡泛苦，總覺得元戚余是天生來克自己的，他恨不得離元戚余幾遠遠兒的，可不管怎麼樣都能碰見元戚余，然後自己又得倒霉。

葉回無可奈何地低著頭，轉過身，問道：「二殿下可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你這一小小三品官兒見了本殿下居然不打招呼便想走？豈不是沒把本殿下放在眼裡！」

葉回的頭一突一突的疼，額頭上的血似乎還在往外冒，順著臉，黏糊在眼皮子上，葉回下意識地將行禮的手抬的更高了些，頭埋的更低了些。

他沒說話，只想元戚余早點生完氣，放自己離去，而元戚余卻因為看見葉回低埋下頭的動作心中微喜，他認為這是葉回認識到錯誤的表現。

元戚余自認為寬宏大量道：「知曉自己的失禮便是好事，此次本殿下便不跟你計較了。」

「多謝......殿下。」雖然不知道元戚余怎麼想的才認為自己認識到了錯誤，但只要元戚余此刻不繼續纏著自己，葉回便是開心的，於是他配合地道了謝，放下手，卻還是低著頭，正準備轉身再次離開。

這下元戚余終於察覺到不正常的地方了，他以往同葉回碰面，可從沒見過葉回把頭埋的這麼低的，尤其是已經收了禮後還埋著頭。

元戚余動作迅速地一把抓住葉回的胳膊，「誒，你今天怎麼......」

話沒問完，只感覺懷中一軟，本就頭暈目眩的葉回被猛一拉扯，便毫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元戚余懷裡。

葉回驚詫地微揚起頭看了看正低頭的元戚余，目光相對，元戚余這下將葉回的狀態全看在了眼裡。

頭上有個血窟窿正在冒血，除了流在臉上的血外，整個臉白的跟鬼一樣，脖子上還有著青紫色的五個手指印。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葉回瞬間回神，趕忙了從元戚余懷裡掙脫出來，又遠離元戚余幾步遠才行禮道：「臣失禮了。」

元戚余現在不知怎麼的，心裡不大舒服，失禮兩個字便被他自動屏蔽了，他契而不舍地問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葉回目光閃了閃，瞄了眼兩人身後不過十多二十步遠的帳篷，對元戚余的問題恭敬地回答道：「不小心磕的，殿下若是無事，臣便先告退了。」

說完，還沒待元戚余回話，葉回便趕忙了扭頭就走，他實在不想再跟元戚余交談下去了，本就因為與二皇子接觸一事搞得頭上被砸了個洞，這才剛走出帳篷，居然又同元戚余站在帳篷前拉拉扯扯，葉回覺得再多站一會兒，他回宮後不死都該脫成皮了。

元戚余看著葉回走的飛快，他遲疑了片刻，又猶豫地看了眼身後的帳篷，咬了咬唇，最後卻邁步追著葉回的背影趕去。

葉回正一腳輕一腳重的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卻聽見身後傳來元戚余的聲音：「喂，你先停一停。」

葉回覺得自己是腦袋被砸壞了，不然怎麼會出現幻聽，但很快，元戚余的聲音又響起，「死太監，我叫你停下來！」

葉回這下不敢再自欺欺人，他皺著眉頭轉回身去，就看見元戚餘三步並成一步地趕過來，葉回愣著站在原地，他想不明白元戚余為什麼突然跟過來了。

愣神間，元戚余已經立在了葉回面前，他伸了伸脖子，盯著葉回腦袋上的傷口看了看，刺眼的紅讓元戚余心裡莫名其妙的難受又加深了些。

元戚余沒多想便一把抓住葉回的手，「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