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

葉回放下手裡的衣物，扭頭有些不解地看向元戚余，這個二皇子怎麼沒事兒就來找自己呢？

葉回疑惑，卻還是耐心回答道：「小廝是有的，不過這些衣物我還是喜歡自己收拾，倒是殿下，次來可是有事？」

「啊......也沒什麼事。」元戚余本來是來道謝的，可一見著人，反倒開不了口了，他想到要向自己討厭的死太監道謝就拉不下這個面子，所以謝謝這兩個字就卡在他嗓子眼裡了。

元戚餘一句話出不來，憋的眼睛都鼓起來了，他掩飾著瞟了瞟葉回住的地方，眼前一晃，便看見了桌上的香囊，正是葉回時常帶在身上的那一個，此刻許是葉回還沒來得及戴到身上。

香囊已經舊的不行了，元戚余很是嫌棄，他想，這謝字說不出來，不如換成什麼小東西再賞賜給葉回好了。

於是元戚余朝著桌上的香囊伸出了手，他動作很快，葉回還沒有反應過來，香囊就已經落到了元戚余手裡。

「這個破東西都舊成這樣了你還留著？趕緊扔了吧，改明兒本殿下賞你個好的，就當......就當讓你不要丟了我國大臣的臉！」

說著他就作勢要把手裡的香囊扔掉，葉回一見，急的臉色都變了，不禁放大了音量阻止道：「殿下莫鬧！」

元戚余皺了下眉頭，「放下吧，本殿下說話算數，扔了這個賞你個好的。」

葉回氣的咬牙，他根本不稀罕什麼好的，瞅著元戚餘一副等著自己感恩戴德的表情，葉回就更氣了，這個二皇子害得自己無辜被罰，又莫名其妙要扔自己的東西，簡直不可理喻！

他一句話也不想跟元戚余多說，伸手欲將香囊搶回來，元戚余捏著香囊自然不想鬆手，這一拉扯便將這本就是粗布繡的香囊扯了個大豁口出來。

這一下兩個人都愣住了，元戚余先反應過來，一眼就看見葉回紅了眼睛，那雙眼裡分明了有淚珠子在打轉兒，彷彿馬上就能哭出來的模樣。

元戚余見慣了葉回笑的模樣，也見過了葉回趾高氣昂，氣死人的模樣，偏偏沒見過葉回這樣難過無助的模樣，當下就僵在原地，趕忙說道：「喂、喂、喂，你別哭啊......」

葉回咬著唇，一把將壞掉的香囊攥回手中，看見裡面裝著的小石頭已經露出半塊，他拿起香囊上的細繩繞了兩圈，勉強將香囊的口子系好。

「殿下若是看不慣臣，大可以向陛下上奏細數臣的罪行，沒必要在私底下故意刁難！」

這下葉回連自稱都變了，元戚餘一聽，心裡微苦，他本來是來道謝的，結果被葉回理解成了故意刁難，他心知是自己行錯在先，可身為皇子，被這麼明晃晃地呵責，他也覺得很是沒顏面。

放不下架子的元戚余瞅了眼葉回懷裡的香囊，不滿道：「就一個又破又舊的香囊，至於氣成這樣嗎？我說了會賞你一個新的，拿最貴的錦緞，請最好的綉娘給你綉，可以嗎？」

「呵！」葉回緊抿了抿唇，「像臣這種卑賤的人可用不起殿下賞的東西，更何況殿下與臣政場不同，根本沒有理由賞臣什麼東西。」

「你！」元戚餘氣結，口不擇言道：「本殿下賞你是看得起你，就你懷裡那破玩意兒，本殿下扯壞了就壞了，你還要怎樣？要本殿下給你一太監賠禮道歉嗎？」

說完元戚余便看見葉回渾身一僵，他立馬就後悔了，狠狠咬了自己舌頭一口，暗罵自己說的過分，簡直太過分！

「殿下說的對。」葉回攥著香囊，連指節間都有些泛白，他卻慢慢勾起一抹笑，笑的幅度不大不小，看起來溫潤有禮，可元戚余卻看的心口一悶，明明不想笑，明明眼睛裡還有淚花兒，怎麼能揚起嘴角呢？

「殿下是何等身份，扯壞一個舊香囊都是髒了殿下的手，怎麼敢讓殿下賠禮道歉呢？」

說著，葉回拿著香囊往帳口走去，他揭開帳簾，將香囊往外隨手一拋，拋的漫不經心，毫不在意。

「好了，臣已經把那髒了殿下手的東西扔掉了，殿下可得記得賞臣一個新的，要用最貴的錦緞，請最好的綉娘。」

葉迴轉過頭來，眼睛裡已經沒有什麼淚花了，波瀾不驚，元戚余卻覺得跟一潭死水一樣，他越看越不舒心，明明葉回只是按著自己所說的做了，可他心底里怎麼堵的慌？

元戚余逃一般地離開了葉回的帳篷，他走後不過片刻，揚著嘴角笑的人卻無聲無息地哭了，就站在帳篷口，哭的差點斷氣。

那香囊，是葉回母親繡的，也是葉回身上唯一剩下的舊物了，葉回戴在身上整整二十三年，從出生到現在，家破人亡時沒丟，在宮內步步驚心時緊握，到如今，卻被自己拋到了野外。

葉回哭著哭著就後悔了，他氣自己衝動，不過被元戚余嘲諷幾句而已，那裡比得上自己的香囊重要，後悔莫及之後，葉回趕緊抹幹了眼淚，跑去外面找，明明就扔在帳篷外，應該一眼就能看見，可他卻沒有找到。

從帳口外一直到四周所有的角落，都沒有找到，葉回想，這麼多年來唯一的那麼丁點念想，也終於不見了。

他終於像大海里的一葉扁舟，孤零一人。

失魂落魄回到帳篷內，蹲坐在地上的年輕人將頭埋進了腿彎里，身子微微顫抖，間斷地出現啜泣的聲音，去而復返的元戚余便是看見了這幅景象。

他捏了捏手裡撿到的那箇舊香囊，又聽著耳畔不明顯的哭聲，元戚余第一次生出後悔的感覺，也許用最貴的錦緞，請最好的綉娘綉出來的也只是個金貴的物什，再也不是葉回放到心尖上的東西。

他明明是想來道謝的，怎麼就把好好一人弄哭了呢？

在這麼一刻，元戚余不可否認的難過了，他告訴自己，雖然這個死太監平時的模樣簡直氣人，可也比現在的樣子好太多，如果可以，他只想看見這個死太監挑釁的、嘲諷的或者淡淡的笑，而不是這樣，縮成一團，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嗚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