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小心翼翼關上門，轉過身來，就看到倚在不遠處走廊邊一根柱子下抽煙的希米亞。她旁邊放花瓶和蠟燭的燭台上還被她放了個煙灰缸，現在煙灰缸裡頭的煙頭都快滿出來了。

好在房子裡頭換氣流通系統強大，離在這個距離，凱特琳只聞到了若隱若現的煙味，但希米亞身邊，卻是陣陣煙味繚繞，銀灰色的煙圈把她癆病一樣幹瘦的軀體映襯得更像個將行就木活死人。

這個樣子，站在街上，就是個人人躲避的癮君子形象吧，想到這裡，凱特琳的心像是淋了一整個檸檬榨成的汁水，酸澀，又直冒冷汗——這麼一小會，希米亞就抽了這麼多的煙蒂，那她肯定也是碰了在這棟房子里藏著的那些魔鬼的禮物。

——而她自從獲救後就被強制戒毒，和她在一起後，凱特琳說她完全無法接受吸毒這種事情，希米亞就扛著蝕骨的痛楚，借著其他藥物，生生把所有的、曾經被注射進她身體里、血管里的毒品，都戒掉了，就連大麻都好多年不再碰哪怕一小簇。

而她現在，卻只能從魔鬼那裡借來短暫的歡愉，以此苟延殘喘地活著，行屍走肉般等待死神的降臨。

見凱特琳出來，希米亞將手裡那根已經燒了2/3的煙捲捻在煙灰缸里，再把煙蒂堆在小山的頂上，端起煙灰缸往樓梯口的垃圾處理器那邊走。

凱特琳等她走了幾步才跟上去，好像剛剛那杯酸澀的檸檬汁給了她巨大的勇氣——她可以，和一個活生生的、有心跳的、卻看上去馬上也要化成另一座遺像的希米亞，來談論已經變成樓下那幅遺像的希米亞了。

但是希米亞沒給她說這類話的機會。

她們走到小茶室，這裡已經擺上了凱特琳這次帶來的茶餅。

希米亞嫻熟地用著整套茶具，然後把茶葉泡得滿室飄香。

她給安娜、凱特琳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然後不顧茶水的滾燙，先撮了一小口。燙紅的純和由於疼痛而紅的眼眶給她慘白髮灰的膚色增添了一點活力。

希米亞放下杯子，卻沒有在凱特琳緊張的等待里如她想像那般說起往事，或者質問凱特琳為什麼要離婚，而是談論起了凱特琳的兩個孩子——麗薩和普瑞斯。

她事無巨細地問著兩個孩子的情況，好像能從這些隻言片語里拼湊出那些她沒有參與過的、兩個孩子的成長曆程。

聊起孩子，凱特琳越說越放鬆，等到她說起普瑞斯還是個嬰兒的小時候尿透了三個床墊，以及麗薩有多喜歡小兔子——她的床上用品、房間裡頭的裝飾都要有兔子，甚至身上穿的戴的都要兔子印花的時候，安娜提醒到樓上主卧里兩個小孩已經醒過來了，她才驚覺，她輕鬆且舒心的同希米亞聊了兩個多小時的天！

聊孩子總是讓母親心生愉悅，希米亞也從這些小小的零碎的言語中，拼湊出那些她想都不敢想像的時光。

那是她最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成長的荏苒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