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冥界的寒意越來越遠，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只覺我又與行遠的那個紅色的縹緲身影逐漸分離……

身體重重的墜落到寒江上，那江水涼的要命，魔尊身上的術法半分也是施展不出來，我隻眼睜睜的看著那具身體在江水裡緩緩凍結，又被激流沖刷將要化成碎片。

……

這身體，好歹也已用過了這麼久，說沒就沒也是種悲哀。

而除了悲哀，我也無計可施。

……

「…丫頭……丫頭！」

我在漫天的風雪裡勉強睜開眼，眼睛還是避免不了的刺痛。

竟然又做夢了……

浮生在我耳邊拼了命的喊著，我擦去嘴角不知何時滑落的一線血絲，「別喊，我醒了。」

「醒？」

不知道是不是重錯覺，浮生嗓子嘶啞的厲害，就像是受了極度驚嚇之後，一種難得的劫後餘生。

「小丫頭你知不知道方才你睜著眼睛僵在那裡，就跟……」

他及時的將那個不吉利的字壓回嘴裡，我笑笑，這老東西有時就是這樣有趣——明明他已經只剩靈體、我在谷底萬年放任自己慢慢腐朽

兩個死了一半的人，有什麼忌諱的。

「我還以為…你死也死了這麼多年，生死之事看得更淡。我若死在你前面，你便隨手挖個坑把我埋了，你若死在我前面這個身子也只好自己爛在這裡了。」

「別說這種話，聽著慘。」

我不再理他，輕笑著伸手去夠身旁的雪，入手卻沒有感到想像中的冰涼。

其實我知道，我最後的時刻快要到了，就像方才突然昏迷像死了一般，那也已經不是第一次。

不過先前浮生不曾見過罷了。

畢竟這世間，因果輪迴安排的是明明白白啊。

「魔帝，怎麼還不來。」我靠著樹幹低喃。也不知是在同浮生說話還是在和自己說話。

「你說誰？」又是這麼個受了驚的語氣，「——魔帝？！」

「哦，我是想說，翎箜。」

浮生不語，我卻能感到他周身莫名低落下來的情緒。

浮生啊浮生，你陪了我萬年。

可你究竟瞞著我什麼呢。

「怎麼不說話了，方才你那反應，跟你認識酌辰似的。」

繼續安靜的沉默，又是許久，我才聽到他模模糊糊的答了一句，「不…嗯……或許，或許先前見過的吧。」

「我記得……他最愛使一把長劍，愛著玄衣，眉眼間從來都不會有情……呵」白的透明的食指在雪地上輕輕劃著，我想描摹他的眉眼，可丹青功夫實在是差的要命，「哎……」

「不畫了！還有什麼，我實在是記不清了。」

「你方才念叨的人來了，只是看來不太成功啊，隻身一人，沒帶他那個倒霉的情人。」

「倒霉？」翎箜這幾日一定會來我知道，只是聽到浮生的描述後突然對翎箜奚詰這兩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老東西，看來你知道他倆的事！你竟不講給我——」

浮生幹笑了幾聲，「那小孩馬上就到了，你自己問他豈不比我講的更有趣，一會兒我就先躲了，總不能叫他們知道谷里除了你還有個我」

浮生的曾子重孫遍布七界，他的消息定是最準的。

我眼見著浮生隱去身型，藏進了本體那株枯木上，果真他神識發出的光剛剛被遮住，翎箜就來了。

這孩子看來是急壞了，谷里都已經冷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滿頭大汗，驟然冷卻下冒著陣陣白氣。

那張酷似他父親的臉上出現了我從未在他父親臉上見過的急切和痛悔…

「前輩！」

我被翎箜這麼一跪給嚇壞了，好歹他也已經是魔界之主，怎能輕易給我這個前朝罪臣下跪。

「你先……」

「求前輩出山，救救他！」

我喚他起身的話被生生截斷，不是被那句話，而是兩行熱淚。

這是他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