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今年晉陽城的春意格外濃烈，綠柳繁花的，趕集的賣小玩意兒的人也特別多，全然不顧那灑落在身上，像細碎白糖的毛毛雨。

「哎哎哎？你他娘的長沒長眼啊？沒看到老子這麼大個人在這兒啊！」

瘦小得像只猴子的男人站在攤子前，對著撞了自己的年輕書生破口大罵，「你他娘這是眼瞎了嗎？老子這手都讓你撞廢了都，你瞅瞅你這窮酸樣賠得起嗎……」

「實在是對不起啊這位大哥，」書生抱歉地笑了笑，從袖口中拿出幾個銅幣，「大哥您看這些陪您行嗎？」

「嘿嘿，還行吧，你這小子看著瘦小跟個猴兒似的，力道倒是比牛還大，把老子半邊身子都給撞麻了，不過今兒爺爺心情好，就收你這點兒當做補償吧，」男人邊說著從他手裡接過銅幣，在手上掂了掂，臉上卻還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活像自己吃了多大的虧一樣。

哪怕心裡清楚這人不過一個地痞無賴，專門守在這大街上訛人錢財的，不過書生今日里沒空跟他辯駁，只能陪著笑臉希望小事化了，這人能別浪費自己的時間。

「黃秀才這是要幹嘛去啊？」

要說這黃秀才平日里也是個死摳門的人物，平日里在這條街上賣字畫為生，很多人都是認識他的，這不，便有人把他認出來了。

「王嬸，」黃秀才呵呵一笑，跟來人打了個招呼，「小生聽說今日謝老闆會開金嗓呢。」

「謝老闆？」

被稱作王嬸的婦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可是那杏園居的謝老闆？」

「在這京都之中，除了杏園居那位，還有誰能當得起這一聲謝老闆啊？」

黃秀才尚未來得及開口，旁邊一位身著錦衣的老者先開了口。

士農工商，這是從古至今人們所遵循的社會排行規則。

一聲老闆，原本只是對商人的稱呼，只是從這老者口中出來，卻是滿滿的敬佩。

「嘿，我說這位老伯，您看起來怎麼好像對這位謝老闆很是……唔，欽佩啊？不就一個小商人嗎？」

恰好經過的少年人對他的態度很是疑惑。

「商人？不不不，」老者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老朽這輩子能聽得謝老闆一曲也算是沒來這世上白走一遭了。」

「曲？感情這人還是個戲子？」

少年人臉上的神色更加驚訝了，區區一個唱戲的，竟能得了旁人這麼高的評價？

這人，究竟有何神通？

「哼，你這小子是才來的京城吧？竟然連謝老闆都不識得？」

見有人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偶像，黃秀才當即甩了他一個臭臉子，為自己偶像鳴不平，「唱戲的又怎麼了？你是沒聽過謝老闆開嗓，那簡直是繞樑三日而餘音不止啊！」

相比較黃秀才的憤憤不平，老者畢竟是多吃了幾把鹽的人了，只是笑著說了句，「這謝老闆啊，確確實實是個妙人呢。」

言罷，也不管這人心裡怎麼想的，徑自拄著拐杖走開了。

「哎？你看那老先生的拐杖……」少年人的視線又被老者手中的拐杖吸引住了，他擰著眉頭拍了拍已經靠近自己身旁的黃秀才悄聲問道：「看著像不像龍頭？」

「龍頭？」黃秀才的視線也順著他的看了過去。

老者看著年近七旬，身形也已然有些佝僂，走路時有些坡，他拄著個拐杖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周身卻彷彿自帶有一種氣場。

當今世上能拿得起龍頭拐的便只有那一位了——太傅張謙，當今天子的老師。

黃秀才雙眼發亮地盯著老者的身影，臉上帶著滿滿的驕傲，他的心裡只剩下快要溢出來的感嘆，他家謝老闆就是厲害啊，連這張太傅都能收服!果然不愧我偶像！

他扭頭想跟少年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誰知少年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不在身邊了，於是朝著周遭瞧了瞧，卻沒想竟在老者身邊看到了「張牙舞爪」著，活像個傻子一樣的少年。

喲呵，感情這位就是奔著這張太傅來的啊。

黃秀才不知道，他在眾人的眼裡與那少年人差不到哪兒去，每次只要談及謝老闆，他眼中的神采都能飛起來一般，惹眼得很，好似謝老闆就是他眼中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