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是海洋法，得跑到後山的啟航樓上，那邊兒正好是匡帥他們院兒的根據地。

「你從這兒走過去，少說得20分鐘，我開車送你吧。」

成歡一邊準備下午上課要用的書本，一邊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一腳油門兒過去就幾分鐘的事兒，咱倆還順路，你說你費這勁幹嘛？」

清點好要帶的東西後，成歡抬頭看了眼匡帥，「行吧。」

工大校園分三個校區，且三個校區的教學樓和圖書館通用，沒準兒哪節課，就需要學生跨越校區去上課。

因為大寧這邊地勢起伏，陡坡多，校園內很難騎車。而穿行校園的巴士永遠人滿為患，所以對大多數學生來說，出行基本靠走，簡直要人命。

匡帥開車時，喜歡落下玻璃，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拄在車窗上。清涼的空氣從車窗湧進，沖刷著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感覺很是怡人。

車子拐進教學樓密集的區域後，學生多了，減速帶也多了，匡帥放低車速，車子在小路上緩緩前進。

「這兒不好開，前面這段路，我自己走過去吧。」

「我也得去那邊兒，怎麼都得從這兒過。」

隨著車子漸漸駛入航海院兒，車窗外，幾乎看不到女生。

時不時的，就有一隊手拎馬扎，身著軍綠，剃著寸頭的稚嫩少年經過。

看著這些剛經歷完聯考的孩子們，即使曬得黝黑，甚至曬爆了皮，臉上還能洋溢著天真笑容，成歡打心眼兒里羨慕。

成歡想起自己聯考完那會兒，一心只想著報一所遠方的大學，離家越遠越好。

成歡看了眼匡帥，「你聯考報志願那會兒，為什麼報南大？」

匡帥沉吟了片刻，「我那會兒，根據自己的分數，選了五所，網上公認的，伙食好、妹子多的學校，最後被南大提檔了。」

「……」

匡帥扭頭瞟了眼成歡，「咋想起問這個了？」

「沒事兒，那你入學後，把到妹子了麼？」

匡帥笑出聲，「靠，把個毛線。大一光混學生會了，本來想著等自己大二了把個學妹的。」

匡帥頓了一下，小心地軋過減速帶後，右手不安分地在成歡大腿上磨蹭，頗矯情地感慨道，「誰料想，世事無常，大二我看見了你，真是望君一眼誤終身啊。」

「……」

成歡默默地，將匡帥幾欲往自己大腿內側滑的手捉住，不禁內心嘲笑自己，剛才竟還以為，能從其嘴裡聽到幾句正經話。

很快，成歡看到不遠處的高層建築側面，寫著「啟航樓」三個大字。

「喲，匡爺！」

匡帥對窗外招呼道，「誒，上課去啊。」

「是啊。」

「艾瑪，這不是航海一霸——匡爺麼？車裡帶的誰啊，嫂子啊？」

「滾蛋，是我一老鄉。」

「老鄉？我看是老相好吧，哈哈哈哈哈，回見啊。」

匡帥笑罵一聲，「滾犢子，回見了。」

因為車子開不快，車窗外，陸續有人跟匡帥打招呼。

成歡在一旁揉了揉睛明穴，心想，自己真該在剛才提前下車。

匡帥將車子停穩後，沉聲說了句，「等一下。」

正要解安全帶的成歡，愣了一下，「怎麼了？」

匡帥合上車窗，解開安全帶，探身吻上成歡微張的唇。

成歡下意識想推開匡帥，卻發現自己還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

「你——」成歡想罵人，但嘴被匡帥堵得說不清話。

「車頭朝著牆呢，外面看不見。乖，親一下。」說完，匡帥伸手托住成歡後腦，再次湊上來。

雖然神經緊繃，但在狹窄的車內，成歡開始不受控制地軟下來。

咚咚——

車窗被敲的悶響聲，惹得成歡一個激靈，再一扭頭，成歡更是一身冷汗。

成歡這側的黑色隔熱玻璃外，正貼著一個老大爺皺巴的臉，畫面極其驚悚。

匡帥伏在成歡腿上，落下車玻璃，探頭朝大爺咧嘴一笑，「咋啦，大爺？」

帶著袖章的老大爺，皺眉嗔道，「每回都是你這臭小子，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教學樓外不讓停車！」

「嘿嘿，我這不送個同學嘛，臨時停車，這就走，這就走。」

老大爺擺擺手，強硬到，「趕緊把車開走，這兒到處都有攝像頭，叫上面兒看見，又該說我們管理不到位了。」

「好嘞。」

大爺走後，匡帥合上車窗，又要貼上來。

成歡手腳麻利地解開安全帶，伸手去拉車門。

匡帥一把拽住成歡往自己懷裡拉，帶著壯漢特有的嬌羞，「幹嘛呀，離上課還有20分鐘呢，著什麼急？」

成歡掙開匡帥的手，坦誠道，「再不走，怕你吃了我。」

教室里，已經有人到了，是成歡同門——許昕。

許昕屬於偏中性的帥氣女生。170+的個子，瘦瘦高高。染了一頭奶奶灰，留著細碎的短髮，反戴著一頂棒球帽，正趴在窗邊玩手機。

聽到推門聲，許昕扭過頭，「Hello——」

「Hello——」成歡禮貌性地笑笑，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啪——摺疊椅收起的響聲。

「成歡——」許昕抱著書，笑眯眯在成歡身旁坐下。

「怎麼了？」

「還有兩天就教師節了，我看那倆研二的學姐，一塊兒給老師備了禮物，咱倆一起唄？」

「可以，你有想法了麼？」

「還沒，這附近就有商超，下課你有空麼，有空的話，咱轉轉去？我估計一個半小時就能搞定。」

「嗯，好的，那咱們一起去選一下。」

兩節課下來，授課老教授幾乎都在回憶，恢復聯考以後，自己是如何的澎湃，那時的校園學術氛圍，是多麼的濃厚，那時的愛情，是多麼的純潔……

神奇的是，成歡瞟了眼教室內，竟然沒人玩手機，女生們閃著水亮的眸子，聽得津津有味。

成歡不禁問自己，當初為什麼選這門課？

臨下課，老教授滿足地合上手中的書本，操著不利落的普通話道，「我的課，比較自由發散，我喜歡讓我的學生們，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去發現、挖掘自己感興趣的點。」

老教授清清嗓子，「咳，這樣啊，老規矩，同學們自由結組，兩人為伴，每組選一個跟海洋法有關的課題，作為本學期的研究題目。」

老教授笑眯眯環視一圈，「你們有一周的時間選題，下節課，咱們來談一下，你們為什麼選自己的這個題目，以及，準備如何展開研究。我會根據每組的情況，進行點評並給出建議，以及打分，分數會算進期末成績。好，同學們，咱們下周見。」

「哎，這老爺子心思都花在科研上了，給咱們上課，純屬是放鬆心情找樂子來了。」許昕掏出一包綠箭，抽出一支遞給成歡，「來一支？」

「不了，謝謝。」

許昕聳聳肩，「好吧，我最近戒煙，嘴裡不嚼點兒什麼，難受。」

「戒煙是個明智的做法。」

「嘿，自從我三表舅得肺癌走了，我們全家集體戒煙。話說，咱老師留的那篇論文，你進展到哪一步了？」

「哦，剛弄出個初稿。」

「那你挺快呀，我剛動筆，估計得熬幾天夜才行了。」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走出教學樓，成歡看見匡帥的車還停在原地。

成歡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車裡沒人。

「怎麼，你朋友的車？」

「不是。」幾乎是脫口而出，成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認。不過對於許昕的敏銳，成歡暗暗捏了把汗。

工大正門對面兒，就有一個新建的大商圈兒，來這兒逛街的，多是附近的大學生，三兩結伴，說說笑笑。

許昕一邊把玩手機，一邊道，「喲，那博士學姐回消息了，說咱們老師煙酒不碰，喜歡釣魚、練軟筆書法。」

「這樣咱們可以有針對性些，挺好的。」

「嗯，那學姐說，咱們要是買了禮物，算她一份，對預算沒有要求，完事兒錢均攤，我答應下來了？」

「嗯，可以啊。」

許昕將手機塞到口袋，「這樣咱們能有針對性些了，漁具或者毛筆，都碰不到的話，咱就老套地買個錢包、領帶之類的，行麼？」

成歡笑了笑，「當然，不過我不懂怎麼挑漁具和毛筆。」

「沒事兒，問售貨員唄。」

倆人進了商場，直奔服務台，問有沒有漁具店和毛筆店。

櫃檯後的服務員，盤著幹凈的髮髻，笑得溫柔，「不好意思，沒有。」

於是，倆人就近，在服務台對面的CK，選了一款男士皮夾。

選好後，倆人在休息區等著服務員包裝禮物，許昕玩手機，成歡隨手翻看著店內的畫冊。

「討厭，你剛才弄疼我了——」

一嬌聲嗲氣的女聲從門口飄到店內，成歡下意識地皺皺眉，並不打算抬頭看。

「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剛才咯吱我。」

男人的聲音，倒是挺耳熟。

「你就是！我不管，我想要那雙靴子——」

成歡從手中的畫冊上抬起頭時，正好對上那雙痞里痞氣，眼帶嬉笑的眸子——是匡帥，大花臂上還纏著個朋克風的煙熏妝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