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一閃的鎂光燈，幾百台高清攝像機，無數的圍觀群眾，還有這腳下熟悉的廣場。

姜文洲花了多大的力氣，做了多少的心理準備才能直挺挺地繼續站在這廣場的中央。

他伸手去觸摸面前的話筒底座，食指撫摩著「on」和「off」的字眼，遲遲不肯將開關打開。

姜文洲懊惱地向後轉身，看著商場門口，靠在門框邊，躲著烈日的蕭衍，頭頂上方的風幕正有條不紊地工作著，輕輕吹過他的頭髮，在空中擺動。

蕭衍向他頷首微笑，便轉身走進了商場，而姜文洲則是泄氣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圍觀群眾，似乎看到了有數十張熟悉的面孔，膽戰心驚地注視著他。

姜文洲認出那是上一次就圍觀過他狗爬的人，更不由得頭皮發麻，但又無可奈何地將手放在了演講台上。

自己又一次握住了蕭衍伸向他的手，又一次上了他的賊船。

姜文洲，好好面對吧，不然蕭衍就不和你同床了。

姜文洲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咬牙跺腳，豁了出去，將話筒開關打開，輕咳了一聲。

「今天，我請諸位來，是想解釋一下，那天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姜文洲的食指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摩挲著演講台，以此來緩解他尷尬和緊張的情緒。

「是這樣的。」姜文洲又將手抵在下巴處輕咳了一聲，眼神躲閃著每一個對準他的鏡頭，他慢慢道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演講稿，「其實……我和蕭氏地產的蕭董是很好的朋友。在與他談抑製劑生意時，一見如故，蕭董大方的談吐和老道的談判技巧使我深深的折服。」

藍牙耳機中忽然傳出了輕笑，裡面是蕭衍調笑的聲音：「你果然是個高材生，文學功底不錯，朗誦技巧也不錯。」

姜文洲下意識摸了摸耳朵上掛著的耳返，不去理會蕭衍的幸災樂禍：「可蕭董這麼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卻因為自身是一個beta的原因，受眾人輕視，被所有人排擠，明明以蕭董的潛力能為這個社會做更多更有利的貢獻，可卻偏偏因為beta，這單單一個性別而失去了許多機會，這讓我十分的寒心。」

「所以，我才和蕭董商量，用上次那樣beta支配alpha的方式來告訴大家，beta也可以做領導者，也具備相當強的領導力，我們不該因他們沒有信息素而差別對待。這個世界不該是由信息素決定高低，這個世界更不該因性別不同而有著這樣那樣的歧視和不公平。」姜文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視著所有人不解的目光和那一個個高清的攝像頭。

他的聲音響遏行雲，真真切切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里：「這個世界應該用實力證明自己的地位。」

話音落下後，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像是所有人被點了穴，就連呼吸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安靜。

「啪啪啪。」耳返里傳來了鼓掌的聲音，裡面是某個人的聲音直直地傳進了他的腦中，「好！說得真好！」

那你倒是下來，到現場給我鼓掌啊！站在高處，就給我一人鼓掌，有什麼用啊！

姜文洲磨了磨牙，忍住不快，心中不斷埋汰著蕭衍這個惡劣的性格，他覺得，似乎他和他在一起後，這個愛玩，哦不，惡作劇，也不對，總之，姜文洲覺得蕭衍和他在一起後，這個性格是越來越糟糕了。

之前雖然惡毒了點，壞事做多了點，但還是很正經的。

怎麼現在越來越把正事當成玩一樣的在玩，在戲弄，而不是在解決。

漸漸地，被點了穴的眾人有了反應，一個戴著眼鏡的alpha舉著話筒，向姜文洲問道：「姜總，確定不是被逼無奈才說出這番話的嗎？試問哪一個alpha願意被當成寵物一樣被beta溜。據我所知，姜總的公司已經被蕭氏地產全面收購，請問是不是這個原因？是不是蕭董為了維護自己企業家的形象而逼你說出這段話。」

「你看，和我想的問題一模一樣。」蕭衍在耳返中說道。

蕭衍早就和姜文洲預演無數遍今日發布會的情況，姜文洲幾乎脫口而出：「那我請問你，試問一個beta需alpha寵物做什麼？」

記者被問住，姜文洲繼續乘勝追擊：「omega尚且還能生育，蕭董將他們圈養成寵物還能繁衍後代，那alpha呢？除了侮辱這個alpha讓他記恨他以外，還能做什麼？」

「蕭董是個生意人，他又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要將這件事公之於眾，讓天底下所有的alpha恨他？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價值。」姜文洲實在是佩服蕭衍空口說假話的能力，他每次當著他的面念這段台詞時，都在心裡想，究竟是又多不要臉，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的話。

「這隻是做戲。」姜文洲看著那個記者的黑框眼鏡，微微一笑，alpha的威嚴藏在這溫和的笑意之中，「或者說，叫行為藝術。」

「我們只是用了這個手段想要讓各位重新審視一下ABO這六大人種的地位。Omega不該當成生殖工具，他們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他們也應該可以去上學讀書，念那些他們幾千年都不曾讀過的書籍，而beta更不應該被鄙夷，被輕視，他們的能力也不比我們差，他們也可以是很好的領導者，耐心的醫者，創造奇蹟的科學家，他們不該因他們的性別而失去了一展抱負的機會。我和蕭董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這世上人人平等，罷了。」

蕭衍又道：「姜文洲，真帥啊。不枉費我讓你對著鏡子練了這麼多遍，比你傻笑的樣子好看多了。」

「諸位。」姜文洲竟在短短時間內可以對蕭衍的嘲諷做到充耳不聞，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希望各位回去好好想一想我這番話，我和蕭董，以及那些同樣不得志的BO，期待一個不一樣的明天。」

姜文洲剛松下一口氣，準備摘下耳返去找蕭衍，可卻仍有不開眼的記者上前問道：「beta又怎可能比alpha強，alpha是天生的領導者，戰士，那群工蜂又如何能和蜂王相比。」

「蕭董即是beta，但他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比你們每一位在場的都要強。」姜文洲看了他一眼，悲哀憐憫的情緒在眼中流露了出來，「你們若是覺得這是特例，那大可讓那些名校解除性別限制，看看到時候入學的究竟是否全是alpha。」

蕭衍吹了一聲口哨：「你這句挑釁得好。他們不接，那就證明了心裡有鬼，但若是接了，解除了性別限制，讓有能力的beta入學，那也是件好事。」

「姜文洲，厲害嘛。不教你，也會自己加台詞了~」蕭衍在耳機里親昵地誇讚道。

姜文洲的耳根被蕭衍念叨地有些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回頭看向大熒幕上的自己，得體的西裝，精神的樣貌，就連頭髮都似乎自信地高昂著。

蕭衍在耳機中拍手：「不錯不錯。事情要一步一步來，我們就先做到這步吧。快回來吧。」

姜文洲正在心中道了聲好，卻聽到蕭衍那處傳來了不同尋常的聲音：「嗯？你怎麼進來的？你……唔！」

蕭衍的那聲痛呼讓姜文洲心慌不已，摘下耳返，趕忙向商場走去，可記者們似乎還想追問，紛紛拿起長槍短炮和話筒向姜文洲沖了過來，拉著他的西裝不肯放過。

「姜總，等一下。」

「姜總，還有一個問題。」

姜文洲現在心裡緊張著蕭衍，誰的話都不想回答，可那一雙雙手卻抓得有力。

「滾！」情急之下，信息素又一次炸了開來，被波及到的群眾倒地不起，不約而同地散發出自己的信息素進行抵抗。

姜文洲無奈地看著廣場上再一次一片狼藉，硬著頭皮假裝視而不見，快步向蕭衍的辦公室走去，手心的耳返被姜文洲碾成了碎片，他仰頭看著一層層玻璃護欄，內心祈禱著。

別有事啊！蕭衍！你一定要是惡作劇騙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