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存煥特意叫停了所有的訓練，替顏行撐腰。

他雙手負在身後，嚴肅地呵斥著那天到場的所有人：「顏淵的手機是因為他初試成績第一，所以我允諾他的，有什麼問題嗎？」

「而且上交手機，是為了讓你們斷絕幹擾，專心地訓練，可現如今，你們倒好。沒手機都要搞出些事情來，是嗎？」鋒利的眼刀射進了梁志遠的雙眼之中，嚇得他咽了一口口水。

林存煥慢悠悠地將目光收回，在十人面前來回踱著步，似乎是在審視每一個人的表情，似乎要直視進每一個人的內心：「你們要是個個像顏淵一樣優秀省心的話，我也會允許你們使用手機的。」

似乎是威懾到位，林存煥便慢慢走向了預留好的座位，矮身坐了下去，嘴上還在無奈地感慨：「有些人啊。不想著好好提升自己的專業技能，盡想著些歪門邪道。不就是個手機，至於上升到商業間諜這個層面上麼？」

「除了顏淵，都給我罰抄公司守則三遍！包括當值經紀人和工作人員！」

這一次林存煥倒是不瞥梁志遠了，反而是那幾個在場的練習生和那些無辜被牽連的工作人員將目光有意無意地投向他，似乎是在責怪他，連累了自己一般。

「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著跑了？」年輕的總裁再一次用劍眉掃過每一張表情各異的臉，「我聲明一下，我不想再在我的公司看到這種烏煙瘴氣的事情發生，如果下次還發生這種事情，那請你離開。」

林存煥這句話明顯意有所指，擺明了是在警告梁志遠以後不要再做這些無聊透頂的勾當，梁志遠雖是不甘心，但也不敢輕舉妄動，雙手捏成拳，緊緊地握著，不言不語。

林存煥見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便抬了抬下巴知會了聲沈慎微：「我還有別的事，我先走了。接下來的事情由沈總代勞吧。」

站在一旁的沈慎微輕輕頷首，林存煥也便沒有留步，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林存煥走後，沈慎微沒有立刻就進行接下來的事宜，而是觀察著每一個人的表情，雖是不甘，怨念等等各異的神色，但都似乎像是說好般的，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是聚集在曾經光芒萬丈的焦點身上，似乎都有意識地避開與他對焦的視線。

但這也難怪，林存煥行色匆忙，剛替顏行解釋清楚就走，說明了他是百忙之中抽空來為顏行主持公道，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他對顏行的重視程度。

要知道，練習生們統共也就見過林存煥一次，還是第二次集結，準備入住事宜時短暫的會面，統共逗留的時間也不過十分鐘。

而煥星的總裁都如此大費周章地停下訓練，將他們重新聚在一起，見這第二面，僅僅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練習生的清白，更是揚言，只要足夠優秀，那人人都可以用手機，自己破壞了前兩個月定下的規矩，這意味著什麼？

這難不成就是在提醒那些還想對顏行做些小動作，做些下三濫勾當的人，他林存煥就是站在顏行的一邊，至於究竟兩個月前林存煥許下的約定是不是顏行可以私用手機，已經無所謂了，即使不是，而現在也必須是這個，沒有人可以怨言和質疑。

林存煥的這一系列操作就是在霸道地袒護著顏行，也就是變相地向所有人宣布顏行是他罩著的，誰也不可以欺負他。

沈慎微揉了揉額角，被林存煥這大開大合的舉動弄得有些頭疼。

這護犢子的樣子，簡直就是那些瑪麗蘇小說中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情節。

不過，應該是再也沒有人會來找顏行的麻煩，起碼這一個月的練習生日子應該還算是太平。

但沈慎微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站在顏行身旁的王子帆，也不知道下一個月會不會遷怒於他，而因此受到牽連。

受到就受到了，沈慎微心中冷哼了一聲，王子帆那天晚上沒有幫顏行說上一句話，就這麼幹看著，也不知是不是等著顏行違規，好藉機踢他出局，如此一來少一個競爭對手，也算是得來不易費工夫。

枉費顏行還處處護著他，怕他餓著，勻一半的晚飯給他，害得自己低血糖暈倒，可他倒好。

小人！

沈慎微在內心替顏行不值了千百個來回後，總算是放端正了自己的心態，回歸了正題。

他輕咳了一聲，揚了揚下巴，示意方垣將身後的投影儀打開。

投影儀開啟後，白色的幕布上便開始放映著這十位練習生的剪輯視頻。

沈慎微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上面後，這才慢慢地解釋起了他的目的：「正巧第一集的成品做成了，而正巧林總給了我這個機會，讓大家聚集在這裡，那我便試放了一段給各位觀賞。」

「距離訓練結束還有一個月，各位該是做好出道的準備了。我在這裡給大家提個醒，雖然我們公司是沒有想要給大家做優劣之分，只要大家最終分數合格，都能夠成功簽約煥星。可是，一旦你們十個人進入公眾視線後，觀眾們肯定會憑自己的喜好給大家評一個高低，大家不用太過介意，也不必在意別人的目光，做好自己，公司就會認可你。」

沈慎微適時地停頓了一下，等待著他們跟上思路，又繼續道：「但公司嘛，各位都知道需要盈利，就是圖個賺錢，既然觀眾們會有一個高低之分，那我們一定會儘可能滿足觀眾，做一個官方的投票渠道，就像是各大選秀節目那樣，讓觀眾投票，刷熱度等等，讓他們投出一個第一來。」

「是，雖然這樣可能會產生你們之間的攀比，但是你們換個角度想。」沈慎微向後退了兩步，手指隨意地點在投影儀上，敲了敲，「但這絕對比你們默不作聲簽約強多了。起碼，等以後你們演了戲，不會有人說這人是誰，怎麼從來都沒見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忠誠且信任你的粉絲等待著這部劇的開播。」

「有爭議才會有熱度，有遺憾才有記憶。這種方法能夠讓觀眾最快地熟悉你們，這對於你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沈慎微又一次感受到了某人如劍一般的眼神，似乎是穿進了他的胸膛，還在其中旋了兩下，讓他頭皮發麻。

又是因為顏行，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要說的話，激勵鼓勵著他們：「人生中不可能有總是贏的仗，輸一次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後面贏一次，就能將現在輸的這一次完全作廢。」

「再說了，沒有人會記得你失敗的一次，你失敗這一次而換來下一次舉世矚目的成功，又有何不可？」

「好了，各位，我寬慰的話就說到這裡，木已成舟，請各位做好準備，或是暴風疾雨般的謾罵，或是紛至迭來的讚譽都不過是暫時的，未來才該是你們著眼奮鬥的地方。」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好好思考林總和我所說的話，午飯過後，訓練照常。」沈慎微打了個響指，點了點方垣，「另外，各位的微博賬號告知給我助理一下，但各位原有的賬號我們不會動它，只是查看一下有沒有什麼不利於各位的內容，代表你們個人的微博賬號，我們會重新替你們申請認證，也會由專人替各位保管。」

「沒什麼問題了吧？那就散會吧。」沈慎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被顏行盯出一個孔來了，忙不迭地想要避開，「對了，顏行，你留一下。」

沈慎微看顏行的唇角勾了勾，又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一圈本垂著頭聆聽他教導的練習生們正各個抬起驚訝的目光，使勁咬了咬牙，將後面的話補了全：「留下來，我想專程向你道個歉。」

顏行的眼裡閃過一絲興味的亮光，又很快流淌出溫柔的月色，隨即點了點頭。

既然林存煥想要保護他，那他自然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眾人會怎麼想，分明那一天沈慎微也有意無意地偏袒著顏行，硬生生為他拖延了一天的時間，而現在沈慎微這句話明顯就是說自己那天晚上的行為做錯了，更甚至要他一個公司的藝術總監向他這個還沒有簽約公司的十八線小藝人道歉，結合林存煥蠻不講理的袒護，試問誰還敢在下一個月中再生事端？

沈慎微用眼睛數著一個個人離開了會議室，最後將眼神定格在了靠在門框邊默默等待著的顏行身上。

他看見沈慎微看向他，莞爾一笑，問他：「沈總，道歉呢？」

「昨天不是和你道過了？」沈慎微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別給點顏色，就給我開染坊。」

沈慎微摸著自己的雙臂，似乎是被顏行的眼神冷得發抖：「還有，你能不能別老盯著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怪嚇人的。」

此時顏行的表情又顯得極為無辜可憐，像是他誤會了他一般：「沒有啊。我只是覺得沈先生講的很有道理，佩服沈先生的言談而已。」

可明明幾分鐘之前，沈慎微覺得顏行那個眼神完全就是一隻餓了好幾天的巨蟒，想要將他一口吞下。

「不和你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沈慎微鬆了松肩膀，直奔主題，「你所說的微電影炒熱度這件事辦的怎麼樣了？會不會因為我上次大鬧了一場的緣故而有問題？」

顏行搖了搖頭，答道：「不會。一切按計劃進行，你隨時喊停。」

「顏行你。」沈慎微又被顏行氣得火冒三丈，直接脫口而出，「能不能別老抓著別人的過去不放啊。我那天不是喝糊塗了嗎？誰讓你每天一副很有本事的模樣，別人不針對你，針對誰？你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針對你，是你自己作風有問題。你怪誰？」

顏行眨了眨眼睛，雙眼坦然地如一汪清泉：「既然沈先生覺得不服氣，那我就停下來。」

沈慎微成功地被點燃了怒火，他這個還算是巧言善辯的老油條竟是被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顏行！你！」

「服！我服！你這麼聰明伶俐，又省心省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做什麼和你吵？」沈慎微呼出了一口濁氣，笑眯眯地看著面上毫無波瀾甚至有一絲玩味笑意的顏行，「行了，我的祖宗，你給我哪涼快哪待著去，別妨礙我做事。」

顏行大概是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點到為止，某人似乎是乖巧地點了點頭，便直起身，慢條斯理地往門外走，可正當要打開門時，他又停了一下，沖沈慎微說道：「對了。」

沈慎微崩潰：「又是什麼事啊！」

沈慎微以為顏行還有逗他，可卻沒想到他卻有正事：「那個什麼員工守則，也給我一份。我給子帆抄一份，分擔一點。」

沈慎微剛還在心中腹誹王子帆的毫不作為，恩將仇報，沒想到顏行卻還心心念念為他著想，不禁又是一陣怒火：「他昨天對你做了什麼，你沒看見嗎？」

昨天王子帆可是一句話都沒有為顏行說過，活脫脫的像是個背景板。

顏行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對我做什麼啊。」

沈慎微氣悶，為他感到不值：「就是沒做什麼，所以你為什麼要對他好啊？」

顏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拋了個媚眼給他：「我對他好，你吃醋？」

「誰、誰要吃你醋！」沈慎微瞪了顏行一眼，毫不留情地像趕蒼蠅一樣趕他，「做這種動作，你惡不噁心！你愛給誰抄給誰抄，反正不是累的不是我。我一會兒就讓方垣送你房間里！」

顏行的媚眼絕不是沈慎微所說的那樣，非但不噁心，反而是勾魄動魂，被他看一眼就彷彿是瓢潑大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透徹心扉般的感覺，就連看慣了這種眉眼的沈慎微都被他這個動作弄得心跳不止，似乎兩張相似的臉重疊在了一起，對他盈盈淺笑著，讓他亂了心神。

好像是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忍不住失態地抱上去。

沈慎微恍惚了片刻，連忙趕走了顏行，卻發現自己又著了他的道，不僅沒能阻止顏行替那個討人厭的小白兔罰抄，就連理由都沒有能夠從他的口中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