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行竟然將接下來幾個月的事情都計劃了進去。

沈慎微覺得那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像是他機器中的一個小小的齒輪，推動著他一步一步走向他所布置好的棋局，而他們卻毫不知情，而更甚至，有的人會因為成為了顏行一路來披荊斬棘的見證者而感到驕傲且自豪。

然而不得不說，顏行是一個很擅長看人臉色的人，他見他又進入了一種因他的深不可測而惶恐不安的情緒中，馬上就和他調笑著說：「怎麼？沈總，您又覺得我做事欠妥當，想要大罵一頓收回我的許可權？」

沈慎微又被顏行調動了起來，又氣又怒地磨著牙：「顏行，你有必要這麼記仇嗎？我可什麼都沒說！」

「那既然你自己是這麼覺得的，」沈慎微的靈光一閃，雙手抱臂，得意洋洋地看著他，「那你自己自覺點，交出來，別讓我再整那出難堪的來。」

然而，顏行非但沒有尷尬，反而是認同地點起了頭：「原來沈先生也覺得那天挺難堪的。」

沈慎微被這個言語上占不上他半點分寸的小屁孩氣得吐血，只好再一次主動停戰，憂愁地嘆著氣，看著他：「雖然從利益上來講，你這種賊喊捉賊，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行為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從個人角度出發，你若是讓粉絲知道了你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好戲，你覺得因這件事而對你轉粉的粉絲會怎麼想？」

他猶豫地停頓了一下，提醒他：「會不會覺得你是個大騙子，從而粉轉黑？」

「誰會知道呢？」顏行自信滿滿地向他打著包票，正當沈慎微想要從根本角度來和他探討黑粉的不可取性時，顏行卻是和他深度研究了一下黑粉的可取性。

「而且，粉轉黑又能如何？沈總，煥星現在明面上是缺了個頂樑柱，但從實際出發就是缺錢。若是有了資金，你也可以將其他公司的一哥一姐拉來，用你在娛樂圈這麼多年的人脈拿到一手的好劇本，有資金的話，失去一個煥星一哥算什麼？只要有錢，哪一個一哥請不到？」

沈慎微不置信地聽著顏行用話糙理不糙的大白話和他講述著煥星現在所面臨的困境：「那現在錢該怎麼來呢？拍片找廣告商賺錢，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而廣告商需要什麼？收視率，這樣他的商品會被更多的人看見。像是你們之前的一哥有著眾多的忠實觀眾，而我若是要被廣告商相中，我憑什麼？」

顏行看著沈慎微認真聽他教導的模樣，微微一笑，雙眼像是鄱陽湖的山水茫茫：「沈先生。愛一個人會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想要時時刻刻見到他。那恨一個人呢？」

沈慎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遲疑地回答他：「應該……也會注意吧？或許比愛還要注意的多一些，因為恨不得他早點死？」

「是啊。路人和粉絲可能會因為時間的關係而無法參與我的活動，但黑粉的話，可能我每上一次熱搜，或者每出席一個活動，都要在評論區里罵我一句，才解恨，你說是不是啊？」顏行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在沈慎微的心中引起了如何澎湃的浪涌，「那你說收視率會不會還要高一些？」

沈慎微的大腦中只反覆重複著一句話：還有這種操作？？？

「原、原來你都已經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打算。」沈慎微被顏行震得有些結巴深深吸了口氣，卻見顏行又是笑了笑。

「沈先生又何必一開始就做出最壞的打算呢？要我看吶。」顏行用食指颳了刮鼻尖，停頓了一下，「我的計劃會順利地進行下去，我擁有的只是數不盡為我喝彩的觀眾。」

像是魏晉時期之中正在垂釣敲棋的竹林雅士含著盈盈的笑意，卻是將一整個江山都拿捏在了手中，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可是，沈慎微只是稍微說了一下一旦消息泄露的後果，準確來說，是顏行自己將後面一系列包括粉轉黑以及應對政策與他詳細地說了一遍。

而換句話來說，顏行才是那個從一開始就做出最壞打算的人。

可如今卻是倒打一耙，說起他的不是來了。

沈慎微在內心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後，清了清嗓子向他請教：「是存煥告訴你，我們現在缺資金的嗎？」

誠然，沈慎微最近很是焦慮公司的狀況，但是在外人看起來，煥星依舊是金玉其外，要不然也不會有著這麼一大批素人將自己的一生都賭在這個即將要沒落的公司之中。

結果，顏行只是搖了搖頭回答他：「看得出。」

「儘管存煥是和我說過他的公司危機之類的，我想這一定只是推脫不讓我參與的借口。可最近據我觀察下來，你們的確是有些夠緊張的，不過。」顏行將手抵在唇邊，輕笑了聲，似乎是有些看好戲的樣子，「沈先生也不用太緊張，這一看就是林伯伯在用他的力量給存煥施加壓力，他定是希望這個不賺錢的娛樂公司早點倒閉，讓存煥好安心繼承他的家產。但只要存煥挺過了這回，林伯伯估計也就不會再有什麼動作了。」

什麼和什麼玩意兒？

沈慎微覺得自己彷彿不是這個公司的高管，怎麼一個連正式簽約都還沒簽的練習生都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儘管這個練習生來頭大到連他的老闆都害怕。

顏行的眸光似乎看穿了面上還四平八穩的沈慎微：「果然，存煥什麼都沒和你說。」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又漫不經心地感慨道：「存煥真是條漢子，竟然什麼都沒和你說，自己默默地承受著。」

他又兀自聳著肩偷笑：「不過，多大了，還被自家老頭管，也的確是說出來丟人。」

「又是看出來的？」既然林存煥對於自家父親加以阻攔的事情隻字未提，那他和只是在小時候見過幾面的顏行也定是什麼都不會說的，所以沈慎微有理由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又是靠自己那強大的推理力推理出來的。

沈慎微幾乎是要因為這個認知而吐血，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顏行的腦袋裡每天想的是什麼，感覺他這一天光是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可以耗去過半的腦細胞。

他忍不住吐槽：「你這一天天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

「想你。」顏行秒接道，「想幫你，只是如此而已。」

「那你幫人的方式還真是有些特別和恐怖。」沈慎微抽了抽嘴角，又無法對著正在朝他微笑的顏行批判什麼，畢竟他什麼都沒有做，而且還一心在為他著想，將所有的事情都考慮了進去，只能對著他說了句不陰不陽的話。

果然，這句冷嘲熱諷對顏行一點都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反而是欣然地接受，並補充著：「幫人幫到底嘛。」

「好了，沈先生。」顏行似乎是不想再和他多聊這個話題，主動結束了這個對話，他站起身，晏晏而笑，像是在懸崖邊望著廣闊無垠的大海，而海平面之上是蠢蠢欲動的氣流和正在上空不斷翻湧的烏雲，如一條黑色的巨龍般盤旋在九天之上，暗藏著波譎雲詭的猩紅雙眼炯炯地與他對視著。

然而他卻還是那個似笑非笑的模樣，淡淡道：「好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