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聲不吭居然完整又安全的在病床上跟江轍度過了一個夜晚，這讓我憤怒的心態有點平息下來，他難道是真的轉性了？或者是因為我本來就已經被別人打了，所以他大發慈悲決定暫時不打我？

我想不清楚江轍突然仁慈的原因。

聽到他跟誰打電話，說什麼人等他過去拿，我聽著跟拿個死物一樣的口氣，心開始有點慌。

我努力回想那個叫阿昊的人到底是誰，還是沒想起來。

「那個阿昊是誰？」

我突然跟他開口說話，他立刻快步驚喜的向我走了過來，彷彿是收到禮物一樣的高興，電話也直接掛斷了。

「你忘了？以前他在紅坊打工，撞了你一身酒水還訛了你一千塊錢。」

他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剛跟江轍在一起的時候他帶我去酒吧獵艷，我第一次去那種地方感覺新奇緊張又刺激，說話走路都畏畏縮縮的生怕惹身邊的男男男男不高興，所以一直很謹慎，也就是上個洗手間出來撞了一個動作很急的服務生，他看起來挺小的，彷彿是受了什麼驚嚇，臉色很白，然後一把抓著我狠狠的罵了我個狗血淋頭。

我那會兒脾氣好到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打要罵都任由他，最後還賠了一千塊。

我覺得我道歉賠償了這件事就算這麼過去了，可到今天都四五年過去了，他不僅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還兇狠的亂棍打了我一頓，我依舊無比懵逼的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這麼恨我。

「我不是都道歉了嗎？他至於四年後還能恨我恨成這樣。」

我心裡有個很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我，江轍要是給我的答案肯定要讓我毛骨悚然。

「嘖。」

他明顯猶豫沉默的偏開了頭，可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有很不好的預感。

「是你又做了什麼？」

其實都已經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再翻出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可我大概是缺心眼，一句話問出去還期待江轍跟我說實話。

「他在別人那裡做事晃神被打臉，然後端酒水走的太急撞在了你身上，但是他把一切罪名怪到你頭上，還要你給他賠禮道歉，他幾個面子受得起你給他這麼點頭哈腰，你對我都不這樣！他憑什麼！」

「你事後去查他了？」

「為什麼不查？」

「然後呢？你做了什麼？」

「反正他都是做服務生，我把他交給元尚在神都做服務生。」

「是我想的那樣？」

從前我不懂什麼叫懲罰，後來江轍簡單的教訓讓我跪著站不起來，他一口一個我愛你都能那樣對我，對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他會怎麼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連說都不想說，因為一提，就像撕我自己身上努力生長出來的疤一樣。

很痛，很噁心，很想給他一耳光。

「他一個小小的服務生，做工作也不容易，你怎麼能落井下石毀了他的人生呢？」

「不還沒死嗎？」

「畜生！」

我瘋魔了我居然敢罵他。

江轍突然一把按住我的脖頸，我被嘭的一下砸在床板上。

「老師我們一起死怎麼樣？」

極端情緒狀態下，性和暴力是最美妙的發泄出口，有時候有的過程不僅僅只是一個痛字能夠描繪，真正的玩具不需要痛覺和反應，我在這種時候經常暗示自己，我只是一具被江轍擺弄的屍體罷了。

進醫院的壞處就是，身上的傷一處沒見好，然後身上和心上又增加了一層新鮮的傷口。

口腔被自己不小心咬了一個潰瘍出來，性暴力的後遺症就是混亂，死寂，我偏執的用牙齒在嘴裡不停地去咬那個潰瘍，疼痛感能夠讓我擁有短暫還活著的感覺。

我曾想過我跟江轍當初為什麼會走到那一步，我找了很多自身的原因，卻痛到不能呼吸。

王醫生跟我說，其實是你太純粹了，太純粹的另一種說法叫天真，更要命的是你還很清高，你把自己推到了道德的制高點，你覺得自己像如來佛祖，憐愛眾生，而江轍完全散養在道德之外，他幾乎沒有善意的觀念，你不能用你的道德觀匡正江轍，因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江轍自己奇怪的一點就是他迷戀著你被道德圈養的這一點。

被道德圈養？

真是新鮮的詞彙。

江轍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回去工作一連兩天都不來見我。

我在晚上的時候，突然爬起來，穿好衣服往醫院外面走，我想給林鹿打電話，我想聽聽他的聲音。

江轍穿了一身暖的衛衣過來堵住我的路，我頭皮發麻的捏著拳頭與他對峙，憤怒，失望，仇恨，全部從我眼睛毫無保留的流露出來。

「讓開！」

我壓著怒火，咬牙切齒的盯著他的眼睛。

他被夜色包裹的眼睛一片冰冷。

「阿深，你應該回到病床上去，難道身體這麼快就不疼了？」

「你真的在意我疼不疼嗎？」

我已經不對這個人抱有任何期待和希冀了，全身上下都痛，心更痛，這個人除了冷漠以外，完好的軀殼裡包裹的都是腐爛變質的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