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洛格伯不知道他是怎樣離開阿雪的，他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落荒而逃。

心中的懊悔與愧疚與日俱增，他又開始害怕面對百年前的真相。

他踩在厚厚的積雪裡，踩出一個又一個凹陷，他忽然想起，就是這樣的大雪他，他把阿雪撿了回去。

他教他修鍊，教他讀書寫字，教他怎麼做一個人，教他善良。

他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小妖的呢？格伯不知道，也許是最初的驚鴻一瞥，也可能是他偷偷親吻自己的那刻，也可能是在他的眼睛裡看見歡喜的那瞬間……總之，他喜歡他的小妖，很喜歡很喜歡。

可他又邁不開神與妖的界限，萬物生靈，他第一個放棄的便是他的小妖。

格伯後悔了，他捧起一把雪捂在胸前，等待雪被他的體溫融化成最刺骨的水，叫他痛不欲生。

「格伯，你終於來了！」

韋絲娜先一步到了村子，見格伯遠遠的到來便小跑著迎接。

「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格伯收起私心。

阿雪是私，是藏在心底的眷戀。萬物是公，是他必須肩負的責任。

「我查不出來。」韋絲娜一邊說著，一邊同貝洛格伯往村子裡走去，「現在存在已經沒幾個人了，我暫且把他們安置在了教堂，那裡是安全的。」

「那現在這裡是什麼情況？」

「從十天前開始，這裡的人會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在十分鐘內死亡。發作前沒有任何徵兆，死的速度非常快，也無藥可救。短短幾天，就死了上百人。」

「這麼嚴重？！為什麼現在才通知我？」貝洛格伯一驚，上百的死亡，這是多年不曾出現的重大事件了。

「我也是剛剛得知，這個村子剛搬來沒多少年，他們並不知道出了事情應該去哪裡尋求幫助。而且他們一直以為是什麼傳染病，所以我們誰都沒有接到消息，直到昨日哥哥偶然來這裡視察才發現的，可已經……」

貝洛格伯沒有再問什麼，眼前的一切已經告訴他短短十天里這個地方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

整個村子，空無一人，確切的說，是沒有一個活著的生靈。

何以人間煉獄，便是如此。

方圓十里地，了無生息。彷彿被神遺棄，被世界遺忘，貝洛格伯不能想像，在勘察加半島還存在這樣一個地方，而他一直沒有發現。

「聽說得病的人，如果在發作的時候離開抬離地面，他的癥狀就會減輕，然後慢慢好轉。有好些人也是因此活了下來。」

「地面？」貝洛格伯蹲了下去，手指插進雪裡，潔白的積雪瞬間變成烏黑，以手為中心四處散開……

「我的天……」韋絲娜學著貝洛格伯的樣子，在稍遠一點地方用靈力試探積雪……她手下，是紅色。

「格伯……會不會是？」

「不會！」貝洛格伯太清楚韋絲娜要說誰了，阿雪是雪妖，哪怕沒有內丹，哪怕不能動彈，他想要去操控然後一片雪都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格伯，你清楚，這雪裡的妖氣和阿雪身上的一模一樣。更何況，你真的覺得阿雪不會怨恨當年的事情嗎？」韋絲娜走到了格伯面前，真好，她還沒出手，阿雪就自毀前程，倒不用麻煩她再來設計那麼多。

「不可能是他！阿雪很聽話，他都不出門！」

「格伯！你別忘了，阿雪不僅僅是一個妖那麼簡單！要是他只是妖，你又怎麼可能那麼忌憚於他？」

「不是！」格伯拚命的反駁，他想要反駁韋絲娜，也反駁心底湧起的不安，他害怕，太害怕了。

可令他最不安的是，他害怕的不是如果真的是阿雪做的該怎麼辦，他害怕的是如果真的是阿雪做的他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他害怕失去阿雪。

他預感他要失去阿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