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做晚飯的殷雪晴左手講電話，右手握菜刀，不知剁菜是切菜？

她對著電話憤怒中大吼「媽，我告訴你，我是你們的女兒，我不是他女兒，我沒有像祖宗一樣供養他的義務，好不啦，房子我給他還貸款，貸款剛付清，又要我給他買車……」

門口探出一個質疑的腦袋露出半張臉，閃動的雙眼緊盯著雪晴，偷看偷聽的是多樂那小子。

幾日相處，兩人關係熟到可以同吃一根雪糕，喝一個大椰子，搶一個遙控器，大可勾肩搭背配合分享王者榮耀，還可為男女婚配節目相互攻擊轉而又為之祝福……

其中有一奇怪的地方，多樂像得了多動症，每天不在自己房裡呆，總停留在客廳，要不就是遊走廚房，且總是豎著耳朵，瞪著眼珠，偷聽偷看。

「媽，我的錢不是大街上撿來的，我到現在還住著合租房，我開的是公司的車……媽，我快三十了還沒人要我，你們關心過嗎？你們……在乎過嗎？」言到此，雪晴哽咽。

她似痙攣躬著身，努力剋制暴躁的情緒，情緒可控，淚水卻難以掩飾。

自己還過著到處漂流的生活，還要面對父母長年施加的壓力，贍養父母不說，還要把最好的一切義務獻給祖宗樣的他。

雪晴早已沒了希望，生活只有煎熬，只有辛苦充當他們的搖錢樹。

「心疼？媽，心疼不是光用嘴說的好不啦，這麼多年你們關心過我的生活嗎？回家過年……三十晚上我在哪睡的？你們知道嗎？你們問過嗎？你們明知道我不吃韭菜餡兒餃子，可每次回去偏偏就做韭菜餡兒餃子。為什麼我拿了獎金不能去馬爾地夫？大學時我穿朋友淘汰的舊衣服，我假裝無所謂，我自認清高，現在想想……從小到大我穿過新衣服麼？我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你對他說了什麼？到現在我都是別人眼裡中看不中用的大齡剩女……」再次哽咽的雪晴終究背棄了堅強的信條，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一直偷看的多樂忍不住想去安慰，他隱著身，不知是去是躲？

她強勢的外表下，原是這樣的無助，多樂大男人的光環在內心生出同情，不不，確切的說是心疼。

「這些年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你們心疼過麼？爸媽，從今以後不要在跟我講他的事，從今以後你們只有他一個兒子，沒有我這女兒，就當我死了吧。」雪晴說罷，果斷掛了電話。

說心酸往事，留絕情話，彷似放下了多年責任，委屈，付出，痛苦。她抽涕的哭聲多半埋進了單薄身軀，正詮釋了她逃避不了的艱難歲月。

生活的艱苦，坎坷的經歷，往往能夠成就一人的堅強，可每個堅強的背後多數都由最親最在乎的人充當孽緣的助力。

他們在給你傷痛的同時，自會發現，躍過這片荊棘，往後，再痛的事情也只是你談笑風生時一抹灑脫的回憶。

一盒紙抽在單薄的身影旁出現，她抽涕著抬頭，用微顫骨感的手扯出幾張，擦試淚水與往事。

來不及下鍋的打滷麵條，就這樣泡湯了。

客廳的電視機仿似無聲，窗外海浪依舊翻滾，恢復平靜的她，眾多疑問的他，兩兩相望。

「你想問什麼？快問，過了這村沒這店。」雪晴將擦過的鼻涕紙扔在多樂面前。

「你是他們親生的麼？你證實過麼？他是你哥還是你弟？他結婚了麼？你爸媽……」多樂發現雪晴的眼神不是要吃人而是要殺人。

「你還真不客氣啦是吧？感情你還會得寸進尺呢？你不做記者真是可惜了……」雪晴發現多樂用手握著嘴，不在多言醒悟了。於是，雪晴沖多樂抬起下巴，「我渴了。」示意他茶水伺候。

多樂立馬起身為她拿水，然後老老實實坐在對面繼續聆聽。

「我從沒懷疑過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媽年輕時就長我這樣……」

「那也許你是後爸呢？」

「我媽當家。」

「你舅舅可能是你親爸，或者你姨母可能是你親媽。」

「我姥姥只有我媽一個女兒。」

兩人幾度對話後，多樂捏著下巴苦思冥想，雪晴無奈等著他再問。

「我知道了，你是天煞剋星，你生下來就被預言了，所以你爸媽才會對你不好？」多樂的手指都快點到雪晴的腦門上了。

雪晴沒有不高興，反而無所謂的樣，眨眨眼，瞧著他。

「也許吧，也許這是最好的答案，他們就是把我當成……」雪晴停頓下來，不想重溫往事，不說也罷。

「你哥結婚了？」

「我弟，23奉子成婚，我貸款給他買的房。」

「哦！典型的重男輕女。」

「事實證明，我比他強。」

「他對你好嗎？」

「他鼓動我媽讓我給他買車，你說好嗎？他偷著從我對象要錢花，你說好嗎？從小到大弄壞東西，做錯事情，他都賴在我頭上，他在被窩裡偷吃小灶，沒給我留過一份，他到現在都花父母的錢，你咋能說他好……」雪晴越說越激動，東北話溜溜的，沒白和雲混。

「好好好，他壞，他十惡不赦，他惡貫滿盈，他不學無術，他心術不正，他他……他是狠心大尾巴狼，總之你別激動了。」多樂磕磕巴巴，不知這是安慰人家，還是火上澆油。

「算你識相。」雪晴竟然苦中得樂了。

「你媽，你媽到底和你男朋友……你們為什麼分手了？」多樂其實想問，為啥你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剩女？到底什麼意思？又不好直問，只能拐彎兒抹角試探問。

「你們男人都一個德性，這才是你們最關心的事吧？」雪晴給他一個具有殺傷力的眼神。

「是你讓我隨便問的，我可沒拿你當搖錢樹，再說了，我也沒占你什麼便宜？就事論事懂麼？」多樂有些委屈的口吻。

「你敢說你沒占我便宜？」雪晴一腿踏地，一腿留在沙發上，身子傾向多樂，手指著他。

「你把話說清楚，我…我怎麼招你了？」多樂實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麼佔便宜的事。

對她？偷窺？那也只是門裡門外的事情啊，難道她聽見了？

「你說？我來這幾天，誰給你做的一日三餐？誰給你洗的衣服？誰給你打理的院子？誰給你的工人結算的工資？還有……」

「那不是你自願的嗎？誰讓我受傷了呢？這可不是佔便宜，這是友好互幫，好不啦。」多樂強詞多理，厚著臉皮說那麼一句上海話。

「友好互幫？你幫我啥啦？你倒說說看？」雪晴靠近多樂再次還擊，手指點在多樂鼻子上。

近距離接觸，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多樂仰頭看雪晴，她睫毛好長啊，不是睫毛膏的作用，她今天沒化妝呢，唇如她人，文理清晰，飽滿，她鎖骨好性感呀，她的……

「你說話啊？往哪看呢？還說不佔便宜，你這是明目張膽的偷窺，還不承認。」雪晴退後，將身上的圓領露頸衣調了調角度，她發現多樂正偷窺自己的脖子以及……

「誰陪你去的景點？誰幫你拍的照片？你逛免稅店誰幫你領的包？」

「你是男人嗎？那是男人應該做的。」

「你做的飯誰幫你消滅掉的？你洗的衣服誰幫你晾好的？」

「一個是你生理需要，一個是你心甘情願。」

「哼！你難道忘了麼？昨天逛街……那，那包日用衛生巾誰幫你買的？」多樂想到這事就滿腹不悅。

別提昨天有多難為情了，誰讓自己願意和一個性格大咧咧的女漢子一起逛街呢。

多樂效仿雪晴，隨後逼近她跟前，並用手指著她鼻子質問。

提到衛生巾，雪晴似乎才真正沒了氣勢，讓人家尋了短處，多樂繼續不依不饒。

「這不是友好互助是什麼？還敢說我沒幫你。」

「是啥是啥？不就讓你跑個腿麼？大不了我也幫你跑個腿唄。」雪晴將他的手指移開，仍舊不準備領他的情。

「跑什麼腿？我又不需要衛生…巾。」多樂小聲嘀咕。

「我可以幫你買套，年輕人嘛，早晚用的上，放心吧，別不好意思。」雪晴將頭髮紮成馬尾狀，一副做姐姐的口吻。

多樂聽到套這個字，咽了口水，感覺這話題有點敏感，她那態度是把我閨蜜了？還是小弟弟？我在她面前不算成熟男人？

「我不需要你跑這個腿，我罰你回答我那個問題。」多樂輾轉思慮，改了套路。

「哪個？快問，打滷麵還沒做呢。」雪晴起身奔向廚房。

多樂緊隨其後，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好不容易抓到她的小辮子。

「你媽到底和你男朋友說什麼了？你不會不好意思說吧？你放心，我發誓誰都不告訴。」多樂怕雪晴不開口，首先安撫她。

「我朋友全知道，不差你一個。」雪晴開始煮麵條。

「你當我是男朋友，不是閨蜜？」多樂又來鑽人家空子，占人家便宜。

「異性朋友，不是閨蜜。」雪晴補充。

「好吧，洗耳恭聽。」

「你到那邊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雪晴推了一把多樂，讓他閃出地方。

「你快說啊？」多樂閃到一邊繼續追問。

「我媽說我是不會下蛋的雞。」

「啊？這麼腹黑？」

「你滿意了吧。」

「我真懷疑你媽心裡變態。」

「她是不想我結婚那麼早，尤其是嫁給三無男。」

「三無？」

「無房，無車，無背景。」

「你媽還真拿你當搖錢樹了？」

「她高估我了。」

「那你男朋友真就信了？太不靠譜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只是懦弱和自卑，算不上沒良心。」雪晴又在揮刀切菜。

「那你…現在有沒有合適的？」多樂在側面偷著觀察雪晴的表情。

「現在沒有，以後也不一定有。」雪晴並不在意的語氣，像對男人不報希望了。

「為什麼？傷心了？」

「高不成低不就，成熟的都是孩兒他爸，小鮮肉不是我的菜，年齡相仿的嘛？」

「怎麼說？」多樂看來很在乎這個剖析，因為自己只比雪晴小兩歲，不算小鮮肉行列。

「大多數都是母戀情結，唯母獨尊，馬首是瞻，你說？是他媽重要還是我重要？」雪晴搖搖頭，不敢想像。

「這是平衡定律啊，有那麼難選嗎？我媽就特別隨和，壓根沒有霸道的習慣，從來不幹涉我的生活，一點不事兒，特理解人，可好相處了，特別……」多樂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讚美起自己的老媽，這跟人家雪晴有何關聯？

「那為啥我沒發現你的遺傳基因里有任何一個優點呢？」雪晴一邊諷刺，一邊準備給麵條打鹵。

「那是因為你眼睛小。」多樂幾分調皮，幾分莫名的失落。

無意間，兩人忘記了剛才不悅之事，無奈落花有意，可惜流水無情。

在雪晴眼裡，男人成熟固然重要，兩情相悅，緣分更重要，年齡小的絕對不能要。

作者有話說:「男人不哭」謝謝你的仙女棒，啾咪啾咪啾咪，為你二人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