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斯身上有種文雅的獨特氣質，沒這事之前他有獨坐靜思的沉穩幹練，周身散發志潔如冰的高貴真誠。

可遇事之後，他一旦沉默嚴肅，那種安靜反襯出的銳利幾乎能夠直戳富宇心窩痛處。

「公安那邊有消息嗎？」富宇有心了解此事，惦記從旁打聽。

「對我來說，他們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相斯希望全無的嘲諷心情。

富宇抬眼掃過相斯，他眸眼閃過悠悠無助的空寂，突然嘴角又流露出超脫世俗輕蔑違和的笑。

「是啊，不抱希望也可減少失望。大哥的後事商量得怎麼樣了？」富宇知他要回城，故此問問以後的打算。

「放在這的可能性比較大，我哥他喜歡這。」相斯垂眸沉思，不知又想到了什麼。

「這樣啊，那你們可要定好時間，千萬別趕在秋頭，那時候，富宇沒時間的，是吧？富宇？」趙妞扎猛子似的插了一嘴，揚起下巴看向富宇。

富宇嫌他多嘴的趕腳，含沙射影的瞄了他一眼，沒出聲。

「怎麼？秋頭你很忙？家裡有地？」相斯眼裡的秋頭不就是收拾地里的農作物嘛。

「啊，那個……」

「他家沒有多少地，他老丈人家活多的是，他得去幫忙掙錢，每年都去……」

「什麼？富宇都成家了？原來有媳婦了。」相斯自然這樣理解，想村裡人成家都早，很正常。

「不是，沒成家，那個，只是……活多。」富宇都不知道這個話題該如何解釋，支吾幾句不清不楚的話。

「對對，她家就是活多，富宇就是她家的頂樑柱，她家就是那種，獨生女嘛！那活才叫一個多呀，什麼收租啦，什麼打苞米啦，什麼租車啦，什麼……」

「咳咳，那個誰，相斯，我有點口渴。」富宇連忙捏著嗓子有意打斷趙妞自告奮勇的欠嘴介紹。

相斯正聽得一頭霧水，又聽他說渴，連忙起身應了一聲，便去拿水。

就這時，「閉嘴，少說話。」富宇給了趙妞一個無影腳，讓你多嘴，讓你顯欠，讓你傻帽一個。

趙妞沒來得及閃身「啊？」他不知為何會挨上這麼一腳，他沒還嘴只愣愣的撓頭。苦琢磨，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讓相斯不好過了，壓根沒想是富宇這邊的事，最後，又傻傻應了一句「哦，我錯了。」他已經傻到家了。

富宇其實也不想多怪他，因為他畢竟不是騰哥，達不到交心知底的成度，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那方便取向。

總之，富宇對記不清理還亂的爛攤子事感到無所遁形不可曝光。

他沒有心思教訓趙妞，但心裡留給相斯一種莫名的期待感，只是他沒把握會不會鼓起這份自信去……更何況相斯或許並非是……

「能返回嘛，我沒弄清楚，富宇，你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也是，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早該有女孩子惦記了。」相斯拿水給他，不忘繼續糾結這件事。

相斯不想人家熱情來相送，自己連句客道話都不能陪聊一會，儘管沒心情閑聊其他，可對富宇的事還頗為關注。

「不是，不是什麼家室，只是父母之間的口頭約定，是我國中時候的事，那時老爸他得了一場大病，需要一筆錢做手術，是他朋友幫忙給了救命錢，所以有了我們孩子間的……不過，我只把她當妹妹看待，就是每年秋頭幫她家幹點活，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吧，大概就是這點瓜葛，別無其他。」富宇解釋得清清楚楚，既然他有心再問，只好如實相告。

「依我看，就是你那老爸把你賣給人家做倒插門女婿了。你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你老爸未必是，我算是看透了，他正有心賣兒娶媳。」趙妞又犯了嘴欠的毛病，仰脖點頭八卦開啟。

隨他暢所未盡的感言，富宇硬生生被他嗆了個滿喉噴水，他確全然不顧富宇投來令行禁止的冷眸。

賣兒娶媳？難道他老爸要取小三？那他老媽呢，難道也不在了？或是離異？什麼梗？富宇他家庭到底什麼情況？

相斯能夠聯想到的就是如此，明明很想了解，可他不好問出口。

「慢點喝，給……」相斯隨即遞給富宇幾張面巾紙，富宇抬頭正對上他那雙欲求真相的潤眸，這讓富宇進退兩難。

欠踹的趙妞，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碎嘴子可咋整？

這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家事，富宇從來不會心大到隨處宣揚批判，儘管外人都明眼清楚，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那則是另一種難看失嚴的百般不願。

即便早就識破命運安下那份於已不公的心，若是堂堂正正的承認，而且是對本就不能自信相求的相斯坦白，怕也是要從滾燙的心裡抽出幾根早已深入蒂固的寒針鋒刺。

可對富宇本性而言，他定是要坦坦蕩盪毫不留情的將針刺痛快地拔出，將鮮血淋漓幾經破碎的一顆紅心暴露給相斯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打娘胎出來便是一副耿直無懼的性情。

「我家比較複雜，當下是老爸掌權，恰巧他是我後爸，趙妞所說賣兒娶媳，賣的是我，娶的是將來的老兒媳，呵呵呵，讓你見笑了。」這果真是富宇的真知灼見，他直率坦蕩。

「哪來的見笑，我家倒是不複雜，還不是一樣世事難料。親生又如何，扔下誰離開誰還不是今夕明夕的事，我們總歸是要咬牙挺住。」相斯的手別有用力的按在富宇的肩上，再抬手落手間，便是深層的情感傳遞「你想啊，我比你多了親生，卻留不住親情，你比我少了親情，卻也不曾失去，相比下，你比我幸運。」

一番語意深重的話詮釋了他對富宇的真情流露，彼此不需見外不需攀比，只因同命相連。

「相斯，不能這麼說，比不得，普天下我們都是淪落人。人生不過百年，早去晚去，只是留下念想多少的問題。倘若大哥不是這等性情，他與好人失之交臂，那是不是留給我們的念想多少會有差池，可大哥正好相反，所以你們失去他痛苦會更深，若是與那壞的去比較，咱們是不是更應該學會釋然，而不是每況愈下，不能自拔。」富宇的手覆蓋他的手，手溫感測，彼此的身似乎更加溫暖了。

「嗯，我承認這些日子以來，我被悲傷沖昏了頭，失言了，會過去的，謝謝你。」相斯反省自己，迎合富宇的安慰。

「你忘了，你我之間無需客氣。」富宇一抹微笑回了他。

富宇感覺他手溫傳遞的不只有真誠更有不能釋懷的偏執痛隱，因此並不直接反對他，而是利用大實話曉之以理拉他出離痛苦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