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工資？？」廖以沫眨眨眼睛，分外不解。

白冀眨眨眼睛，看向皺巴巴的黑色西裝外套的眼神雜糅進混沌的絕望。不知道是不是廖以沫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這雙充滿絕望的眼睛裡突然出現了幾縷破碎的光。然後這光芒越來越多，像是一杯旋轉的水中折射的月的光華。然後，幾乎是毫無預兆的，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落了下來，砸到木質的地板上，碎成一朵明麗的水花。

「啊？我怎麼哭了？」白冀的指尖抹過眼角，指尖上沾上了一滴晶瑩的淚。

意識到之後，卻有更多更多的淚珠冒出。

廖以沫忽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狠狠地揪緊，一種疼痛從心尖尖一路蔓延到眼睛上，酸疼得他想要落淚。

白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淚如泉湧，根本不能停下來。

廖以沫覺得，白冀就像一個杯子，現在杯子裡頭注滿了名為悲傷的水，但是那水啊，還是在不斷不斷地增加。杯子承受不了那麼多的悲傷了，就從邊緣溢出一些水來。但是因為太疼了，太痛了，太悲傷了，太絕望了，白冀並沒能感受到這種悲傷的增加。他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滴地冒出來，茫然得像是孩子。

廖以沫現在才想起來，白冀只在白夜組織待了兩年，他加入組織的時候是史無前例的十五歲。

一個現在才十七歲的孩子，卻要扛起一個組織中「全能神」的榮耀和稱號。

這能不疼，這能不悲傷嗎？

廖以沫現在很想很想把白冀抱在懷裡，傾聽他的悲傷。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廖以沫向白冀伸出的手忽然就那樣僵硬在原地了。

他沒辦法再向白冀靠近一步，因為他害怕那種排山倒海般的絕望會將他淹沒——

——可是啊，如果連他都不能替白冀分擔一些疼痛，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能夠做到嗎？

廖以沫僵硬了片刻，隨後，他用一種大得驚人的力度，將白冀狠狠地、狠狠地抱入懷中。

幾乎是和白冀的身體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被濃厚的絕望壓垮——廖以沫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濃厚、這樣可怕的絕望，比剛剛遇到的那個使魔更為龐大、更為驚人的惡意將他的周身包圍。廖以沫幾乎是眼前一黑，他什麼東西都不能看見，只有視野底部的，那顆純凈的、沒有被周圍的黑暗所包圍的小火苗，正在緩緩躍動。

那火苗看起來是那樣的微弱，好像風輕輕一吹就能將其吹滅似的。但是廖以沫卻有一種，那火苗根本就吹不滅的錯覺。

廖以沫知道，這是他和白冀的共感，此時此刻，他眼前出現的景象，全然是白冀心中出現的景象。

他不想要從白記得意識里掙扎出去，他依著來自自己身體的微弱的感覺，尋到白冀的眼睛，然後輕輕地、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就像一個孩子觸摸他最柔軟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在白冀的眼角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白冀眼角的淚沾濕了他的唇角，帶著點苦澀的意味。

吶，白冀，我帶著最輕最柔軟的愛來找你啦，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哭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