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街道上響起了一陣鞭炮聲，接著是嗩吶，銅鑼，吹打的聲音，好不熱鬧，人聲嘈雜，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那不是林秀才嗎？呵，這高頭大馬，好不威風。」

旁邊的衙役呵斥道：「什麼林秀才，這是林舉人，你們該尊稱一聲林大人。」

眾人紛紛住了嘴，繼續推推攘攘的看著熱鬧。

「紫雲，那個騎馬的人好像是你爹。」

「什麼好像，那就是我爹。」紫雲一臉驕傲看著旁邊滿眼羨慕的小胖子。

「爹，爹……」紫雲叫喊著擠進人群，朝著林舉人靠近。

「何人敢來放肆。」

紫雲被一個七尺高的大漢給喝住，低下頭，雙手攪動著衣帶：「我來找我爹。」

「這裡哪有你爹，快走，快走。」大漢一臉不耐煩打發紫雲離開。

林舉人回頭，望見人群中瘦瘦小小的紫雲，跳下馬急走過去：「紫雲，紫雲，真的是你。」

紫雲望著面前錦衣華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緩緩地叫了聲：「爹。」

林舉人高興的將女兒抱起舉高然後又緊緊抱在懷中：「乖女兒，我好想你。」

「爹，我也想你。」

「走，我們一起回家。」

林舉人離家時紫雲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三年未見，如今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林舉人將紫雲抱上馬，與她共乘一騎。紫雲一臉得意的望著剛才與她爭辯的小胖子，朝著他做了個鬼臉，一臉福祉的隨著爹一同回家。

隨著林霄中舉，妻子再也不需靠替他人洗衣服，做女工來糊口了，林霄仕途一帆風順，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終於到了紫雲出嫁的時候，母親含著淚替她一下下梳著長發，又替她抹了胭脂，動作極慢極輕柔，眼中滿是不舍，紫雲抬起頭望向母親，見母親滿眼淚痕。

「娘，祝我福祉吧，有了您的祝福，這輩子我一定會過的很好。」

母親輕撫紫雲的頭：「我的紫雲這輩子一定會福祉安康的。」

「恩。」紫雲認真的點了點頭。

大紅的花轎已落在林府門口，夫君姓楊，也是丹陽有頭有臉的人家，紫雲過門後育有兩子一女，亦夫妻和睦，舉案齊眉。

良久，紫雲抬頭，看見葉清然也正看著自己，她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痕，對他說了聲謝謝。

葉清然倒了杯茶，小啜了一口，不知是不是湖邊陰冷，他捂著胸咳了幾聲，手中的茶水有些許灑落在桌面上，他卻不以為然，咳嗽平息後，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轉頭，將視線移向遠方。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紫雲此生的夙願，家庭美滿，福祉安康，可終究她的過往是那樣不幸的存在，那一聲謝謝正是感謝葉清然圓了她多年的一個夢。

洛陽城落了雪，整座洛陽城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空華寺中千越正揮舞著掃帚站在後院中掃雪，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眼，抬頭望見一個紅衣女子正坐在院牆上朝他丟松塔，千越嘿嘿一笑，傻勁十足，平日里最機靈的他，對著面前的女子卻失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衣女子從牆頭一躍而下：「嘿，小和尚，今天輪到你打掃院子啊。」

「你，你為何會在此處。」

「今天初一，我陪著母親來上香，母親和了凡大師談論佛法，我可聽不懂這些，索性找了個由頭溜出來玩，這不剛好遇上了你。」

自打第一次見到紅曲，千越就常常想起她，她的一顰一笑，她說的一字一句，無數次在他的腦中盤旋，久久不散。

「這大概就是書里說的——動心……每日想她，難道我病了？」

千越即盼望著下山，因為下山就有機會見到她，又害怕下山，若是未見到她該如何？

這日千越下山到洛陽城講經，末瞭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聲影，他喜形於色，講錯了一個典故，下來後師兄責備他不應如此。他點頭認錯，心卻早已飛到心上人那裡去了。

是常見面的橋邊，漫天的柳絮如同冬日裡的雪花，洋洋灑灑落在河面上，紅曲站在橋頭，千越將攢了許久銀子買的玉簪送給紅曲，原本以為她會很高興，卻不料，見到的卻是一張悲傷的臉。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為何？」

書中有句話，見你笑一次我便能高興一整天，但看你難過，我便會陪你難過一整年。以前覺得矯情，此刻千越忽然懂了這句話。

「我要成親了。」

「和誰？」

「與我從小就定了親的霍家小公子。」

「霍家？哪個霍家？」

「洛陽城還有幾個霍家，自是當朝丞相的霍家。」

「那我們該如何？」

「猶如此簪。」

紅曲拔下發間的玉簪，將玉簪折成兩段。

「雖然我愛慕你，但我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我即將完婚，完婚後我不可再同你來往，你可明白？」

「我明白。」

風過，柳絮翻飛，此時千越感覺真的像是站在雪中一般寒冷：「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