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我便在寺中長大，師父待我如父親一般，我也很長出息，師父準備日後將衣缽傳與我，讓我下山歷練一番。那時我還年少，第一次下山，遇上了一隻女鬼，與她一見鍾情，山下的那些時日，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情，初嘗了情的滋味。三月之後，我回了寺中，帶著忐忑的心，守下了這個秘密。」二人一鬼腳步輕緩，踩在微微濕潤的泥土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後來女鬼來寺中尋我，被師父發現，師父雖然疼愛我，但也不願我犯這樣的錯。我第一次下山就破了色戒，對方還是一隻女鬼，人鬼殊途。三十三根戒棍打在我的身上，幾乎送了命，我想若是我真的被打死了，也好，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和一隻鬼在一起了。」

千越的嘴角露出一絲痛苦的笑容，而後繼續道：「可是女鬼卻跪在寺門口，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求師父只願見我最後一眼便不再糾纏。我自是不肯，我求師父放過他，此生便不再與她糾纏。師父答應了，讓我下山了了塵緣再回寺中。」

千越一臉痛苦，紫雲仰頭看著他，輕輕握了下千越的手，千越轉頭沖她微微一笑：「不必擔心，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起初我下了決心，也對師父發了誓不再見她。可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消息。十幾年前洛陽城的挖心案，就是她所為，因此與她產生分歧，我一路追著這個消息，聽聞丹陽城有同樣的案子發生，我便猜到與她相關。」

「所以，你就一直住在林清寺中。」梵天說。

「是，丹陽城的案子確實與她有關，我找到她，也警告過她，也在你要發現她的時候，幫助過她……」

梵天沉默了許久，抬頭想要說點什麼，卻無從說起，沉默，接下來的路途一直沉默，只有輕微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凄美的黃泉路上。千越的腦中不時浮現出與紅曲經年的種種，那些深埋心底，連他自己都遺忘的記憶，此刻伴著彼岸花幽幽的香氣，逐漸變得清晰。

三途河畔，彼岸花開，走了約摸半天時間，黃泉的盡頭出現了一條大河，河水緩緩流淌，河裡有著星星點點的藍色耀眼的光芒，遠出天際時而有一顆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天際，落入河的盡頭，這一切印在梵天的眼中，他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

忽然，梵天的身後傳來千越的聲音：「傳說罪大惡極的人受盡折磨三百年輪迴一次，當途經三途河時，會被糾纏了三百年的慢慢發黑的曼珠沙華髮出的香氣迷暈，做個關於"彼"和"岸"的美夢，這個夢帶著"彼"和"岸"深埋在心底的期望，凄涼、憤怒、無奈和絕望等等千絲萬縷的百感，所以這個夢也決定著那個人在人間的一生。」

看著眼前的三途河上星星點點的光芒，千越心想：這麼多年，她每次孤身一鬼站在這裡是懷著怎樣沉重的心情？或許，那麼多年，他從來都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