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均是焦土，石頭被燒成了白色粉末零零散散的在焦黑的土地上，地面上滿是縱橫交錯的裂縫，混著被燒得龜裂的地面。

零星幾個枯枝橫在地上，倔強的聳立著。

天上是黑壓壓的雲層，彷彿隨時都會掉落下來，空氣里混雜著血腥味。

盛世愣了。

玊瑤握著他的手，目光平靜。

「怎麼會這樣？」盛世皺眉看玊瑤。

「你看見的是被青鳥焚燒後的，之前的，更慘。」蘇雪瑞沉聲接了一句。

盛世越發不解：「為什麼要焚燒？」

「一來，饕餮的唾液有毒並且強腐蝕，不燒了的話，這地方幾千年都是荒無人煙的。」蘇雪瑞解釋著，「第二，死去的生靈太多了，青鳥在用火凈化這片土地。」

「為什麼保留這裡？」玊瑤問了一句。

蘇雪瑞沉吟了片刻，低聲開口：「我希望留下一點證據。」

玊瑤瞭然的點點頭，把盛世握得更緊。

盛世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場景，書上描繪過很多妖獸大戰後土地的慘狀，但是都沒真正看見這般有衝擊力。

鼻尖縈繞的那股血腥味讓人窒息，周遭瀰漫著壓抑的氣息，讓人很難受。

盛世另一隻手揪住了玊瑤的袖子。

玊瑤看他：「害怕了？」

盛世搖頭：「沒有，我只是有點難受……」

「正常的。」玊瑤輕聲安撫他，「沒事，習慣了就好了。」

盛世一愣：「習慣……你經常看見麼？」

玊瑤也是一愣，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當年，山海經結界破碎的時候，狀況更慘。」前頭帶路的蘇雪瑞插了一句，又偏頭睨了玊瑤一眼，「麒麟舊居也是一片廢墟了吧……」

玊瑤神色未變：「我生長在人間，並不知道。」

盛世小聲嘀咕：「那你一開始還說解封印是想回故居……」

玊瑤輕輕笑了笑：「我沒回去過，當然想去看看啊。」

盛世也不跟他爭，只是繼續看著四周荒涼的環境。

蘇雪瑞帶著他們橫穿了這片焦土，到了一處深坑，坑裡一片漆黑。

「下去吧。」蘇雪瑞站在坑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盛世伸頭去望瞭望深不見底的深坑：「下、下去？怎麼下？」

「跳咯。」蘇雪瑞挑了挑眉，忽而化為原形變成了一隻巨大的九尾狐，就這麼直接跳進了坑裡。

盛世目瞪口呆的看玊瑤。

玊瑤倒是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伸手攬了盛世的腰，低聲叮囑一句：「抱緊了。」

盛世「啊」還沒發出來，玊瑤就摟著他腰也跳下去了。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漆黑的一片，說不怕那是騙人的，盛世就只好去摸索玊瑤的手。

玊瑤一隻手摟在他腰上，另一隻則是去握住了他摸過來的手。

玊瑤捏著他手放在唇邊：「別怕，這隻是個幻境。」

盛世鎮定了一下，點頭應了一聲。

墜落失重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腳著地的瞬間盛世有些腿軟，摟著玊瑤不撒手。

蘇雪瑞無奈的看著摟成一團的兩人，拍拍手引回他們的神思。

這地下倒是一片唯美環境，蒼勁的樹木聳入雲峰，像是支持著這片地界；頭頂不知何處鵝陽光落下來，形成一道道漂亮的光斑。

青翠的藤條像是幕簾，層層疊疊遮掩著什麼。

蘇雪瑞帶著他們挑開這些藤條往裡走，就見兩棵樹木之間，用藤條編製了一張網床懸在半空，上面鋪著厚厚的蒼青羽絨，而羽絨之上，靜靜的睡了個女子。

女子面容姣麗，膚色白皙，眼睫纖長，雪白的發鋪散在蒼青羽絨上。

「好漂亮啊。」盛世感嘆了一句。

「西王母……」玊瑤輕輕開口，又輕輕嘆息，「我終於找到您了。」

蘇雪瑞對著沉睡的西王母行了個禮，而後又帶著他們倆繼續往後走：「這邊，是青鳥。」

青鳥躺在一片枯藤編製的巢穴里，蒼青色的羽毛毫無光澤，看起來毫無生氣。

玊瑤看了它一眼，眉頭緊鎖：「怎麼傷成這樣？」

「這還是她自己修養了六百年之後的情況，當年我幾乎以為她要死了。」蘇雪瑞語帶無奈，「我請族裡修治癒的族人治療過，都說太重了，治不好。」

玊瑤也搖了搖頭：「治不好，這不是外力能修復的傷。」

蘇雪瑞沉默了片刻，帶著點試探道：「那，時光回溯呢？」

「六百年前，我可以做到，但現在不行，回溯流時間越短消耗越少，現在就算女媧娘娘在這，也沒辦法。」

蘇雪瑞嘆了一聲：「明白了。」

他們在這邊聊著，盛世則是湊過去看青鳥。她和沈玉很像，不過沈玉是純白的，而她是蒼青色。

盛世伸手小心翼翼去觸碰青鳥的羽毛，羽毛冰冷順滑，帶著柔軟的觸感。

他擼了兩把，覺得手感不錯，看玊瑤和蘇雪瑞似乎還有其他事情要聊，就繼續擼青鳥。

玊瑤看他摸青鳥摸得挺開心，就對蘇雪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來。

兩人又走回了西王母跟前。

「我讓風狐回去找閻君殿下商議了，如果閻君殿下答應，我會帶走西王母。」

「嗯。帶回結界里也好。青鳥呢？」

「讓她留在這裡也不是事，我去聯繫鳳凰一族，讓他們來接走她。」

「也行。」蘇雪瑞頷首，看玊瑤似乎還有話講，就一偏頭看著他，問，「還有事？」

「事關盛世，想同你好好聊聊。」

蘇雪瑞探頭過去看了一眼已經爬進了鳥巢里盛世，對玊瑤點點頭。

玊瑤撐開一個結界，帶著蘇雪瑞一起走進去。

盛世其實看見了，也有些好奇，就趴在青鳥翅膀上，撐頭看著踏進結界里的兩人。

倆人也不知道聊了什麼，出來之後，邊又雙雙回來了。

玊瑤從鳥巢里把盛世抱了出來，順手揪走了青鳥一根羽毛。

盛世看著這個蒼青色的羽毛在玊瑤手裡慢慢變得光華流轉。

「你拿人羽毛做什麼？」盛世看他。

「做信號，通知鳳凰過來帶走她。」玊瑤笑了一下，把盛世放下地，「你先跟蘇雪瑞回去，我晚點再回。」

「你一個人不會迷路麼……」

「放心，我不走遠。」

離開的時候，蘇雪瑞換了一條路，越過一道結界就到了後山。盛世目瞪口呆，卻聽見蘇雪瑞解釋這結界是單向的，只能出不能進，入口只有那一個。

下山的路上盛世還碰到了正在采蘑菇的小兔妖，就陪著她一起采起了蘑菇。

回到兔妖家的時候，玊瑤已經回來了。那片被他揪來的青鳥羽毛懸在他身邊，泛著點點熒光。

蘇雪瑞回了自己的地盤，所以沒有跟過來，兔妖很識趣的帶著蘑菇去了廚房。

盛世坐到玊瑤身邊，看著他身邊這片懸浮的青鳥羽毛：「已經做好了嗎？」

「嗯。」玊瑤笑眯眯看他。

「會有鳳凰過來？」

「會啊。」

「沈玉會來嗎？」

「怎麼，想他了？」

「我想他做什麼？」

「應當是夙文帶人過來，至於帶誰，就不知道了。」

「哦，那你跟蘇雪瑞都聊了些什麼啊？」

玊瑤張張口，沒有回答，反而側過頭含笑看盛世：「你還學會套話了啊？」

盛世沒理他。

玊瑤伸手把他撈進懷裡，放在自己腿上：「關於你的一些事。」

盛世一怔：「關於我？」恍然又想到似乎見過自己的妖獸都在感嘆自己所剩無幾的壽命，他皺皺眉，「你在讓蘇雪瑞想辦法幫我續命麼？」

「不是，是更重要的事。」玊瑤輕輕笑了笑，摟著盛世蹭在他頰邊，「能讓我下輩子也能找到你。」

盛世紅著臉推他：「你幹嘛……」

「雖然我是很想跟你簽個同生契，但我不能困著風狐，我得放他走。」

「他不是你的伴生靈獸嗎？」

「他伴我生，就該陪我死？」玊瑤輕笑，「伴生靈獸的意義不在於此。」

「昂？」

「在你的知識里，何種生靈會有伴生靈獸？」

「妖監上記載有，擁有伴生靈獸的無一不是上古神獸……」

盛世話音一頓，看向玊瑤：「是有什麼特殊原因麼？」

「何謂上古神獸？」

「由天地靈氣孕育而生，吞天地精元，納河山之氣……」盛世背著背著，覺得不對勁，「不對啊，你不是有父母麼？」

「初代的神獸應運而生，凡鱗者屬龍，羽者歸朱雀，獸者降白虎，雙棲為玄武。」

「可是朱雀不是五鳳麼……」盛世疑惑。

「四靈掌靈被稱為朱雀，但並非上古朱雀。只是現在，不管是何種朱雀，都已經滅絕了。」

「哦……你繼續講。」

「單拿麒麟來說，麒麟也被稱為神獸，我們屬龍屬，第一隻麒麟其實是青龍殿下的孩子，而後，它娶了妻，生了孩子，血脈一代代混雜下來，才形成了麒麟一族，我們同屬的，還有掌管法制的獬豸。」

盛世點頭表示明白。

玊瑤繼續道：「我們的血脈里殘留著上古神獸的氣息，所以極個別會出現『返祖』現象，譬如我，擁有了伴生靈獸。」

「上古神獸擁有伴生靈獸的原因是什麼呢？」

「繁衍，伴生靈獸是由上古神獸自身的精氣凝結而成，他們的出現，就是為了繁衍。」

「但你和玉微瑕明顯不能……而且你喊他風狐，說明他是狐狸的一種，往上推算應該是白虎一脈的後裔。」

「是的，在上古時期，神獸們都有伴生靈獸，直到有一天，兩隻神獸相愛了，伴生靈獸失去了繁衍的任務。於是他們離開了，各自找了歸宿，這也是同生契流傳開來的原因。」

而後，天幕破碎，女媧娘娘補天之後，天地靈氣不足，神獸們也發現了另外的繁衍方式。

在山海經結界建立之後，伴生靈獸逐漸退出了歷史舞台。

直到閻君殿下發現，心存執念的妖魂，可以作為伴生靈獸復活。

他們會獲得新的生命，可以去完成自己的執念，但也會被宿主困一輩子，與宿主同生同死。

只是這樣的伴生靈獸依舊需要巨大的靈力供給，而且似乎不是讓人都能擁有，只有個別人能成功，閻君至今還在研究這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