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父內心忐忑，她不會真有「嗅覺」吧，這個女人可是被嵌在牆裡，死了那麼多年，還會有嗅覺嗎？劉父不敢確定，因為女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就算她有嗅覺也不奇怪。

女人扭曲的一步一步的爬過來，離他們越來越近，夜的靜將恐懼放大，喚醒了內心的不安，劉父能夠聽到女人粗重的呼吸聲慢慢的靠近他，越來越清晰，他從未覺得心跳有如此快速，像是要撕裂所有抵擋它的阻礙，從胸腔中跳出來一樣，呼吸聲漸漸來到他的身邊，從他的頭上飄過，如果這個時候女人低下頭，他們將無處可逃！

好在，女人跨過他們呼吸聲逐漸消失。

兩人慢慢挪向樓梯口，待於芒確認女人沒有發現他們後，快速站起身走上了樓梯，翻出扶桿，樓梯外是很密集的雜草，那是一種叫「紫莖澤蘭」的植物，繁殖力很強，往往有一顆冒出白色的草種，一個秋天就能長出一山坡的「兒子」來，如今雜草枯黃，草種飛舞，粘在身上很是難受，二人卻無心再管這些。

總算是到了上面，接下來的路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一條大路通「羅馬」，如果被發現那就是死路一條，好在女人並未追過來。

從學校到龍頭只有一條大路，兩人不敢跑動，盡量把自己藏在黑暗裡，這時候黑暗才是他們的保護傘，即使它不堪一擊。

一路無聲，就在要拐進書記家所在的樓房時，於芒猛的將劉父拉近了一旁的樓道中，比了個手勢讓他安靜。

劉父靜聽，「赫赫」的喘息聲從來路傳來，於芒轉身從角落裡找出了一個拖把，對劉父道：「劉叔，你去找村長，我幫你拖住。」

劉父猛地一愣：「怎麼可以留你一個人在這！」

「她不會殺我，你快去找書記。」

劉父好歹也是成年人，他明白有些時候的猶豫也許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於是他在確認於芒並不是開玩笑的眼神後點了點頭。

「我讓你走，你就跑。」

「好。」

於芒看準時機沖了出去，照著正面就給了女人一拖把：「快跑！」

劉父向著另一個方向沖了進去，女人見到劉父根本不顧其它，就想衝過去，於芒用木桿橫腰攔著女人，小孩的力道太小，攔住一個成年人還是有些費力。

女人發出「赫赫」的聲音奮力掙扎，於芒感覺女人的聲音尖銳彷彿要刺穿耳膜，直達大腦一般，在聲音到達某個點時，瞬間，時間都被恍惚，於芒一震似乎看到一個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嘴裡說著什麼：「快動手，她不死我們也活不成！」

一個男人卻猶豫著：「不行，這是殺人啊。」

「那人說只要我們做了，以後快樂逍遙著呢，何必為了一個違反村紀的人求饒。」

「可是......」

「沒有可是！你還是不是男人，垃圾！」女人說著便舉起了鏟子將一個人打死了。

畫面一晃，一個男人跪在面前哭：「對不起。我知道我們一個都逃不掉，就是小梓，怎麼辦啊！」

「劉發家！快走！」

男人身子一抖便起身離開，最後回看了一眼：「罪有應得，只希望你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於芒晃神間手上力道一松，給女人沖了出去，於芒暗道一聲「糟」，趕快追上，快到書記家的時候，就見書記拿著一個陶罐的東西站在樓口，女人剛到面前便朝女人潑去，隨即聽見女人慘叫一聲，化為灰燼。

於芒扶著牆大口喘著氣，剛想上前就感覺脖子一酸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脖頸像是落枕了一樣酸痛，於芒知道自己是被人打暈的，是誰，為什麼？

「嗚嗚嗚，於芒，你醒了？」

哭聲將於芒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看見哭泣的男孩，猛然覺得和一個人很像，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劉叔是個低情商的人，他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女人的復仇，不想給他人留下麻煩所以惡言相向，這樣即使他最後死亡，也不會留下太多的悲傷，卻不想本性不壞的人，隱約間還是會吸引他人。

「我怎麼了？」

「嗚嗚嗚，書記把你送回來了，說是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腦袋了。」

於芒揉著自己的脖子：「你爸爸呢？」

「......」

「怎麼了？」

「書記說爸爸犯了錯，要接受懲罰。」

於芒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懲罰？什麼的懲罰？

「是什麼？」

「書記說爸爸他害死了媽媽要被捉走送給蟲娘娘，嗚嗚」

於芒皺眉，劉父殺了劉母？這不可能，劉母應該是被怪物所殺的，看劉父的反應，書記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甚至在幻覺他們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書記，為了讓其他人不再追究下去，把劉父推出來當替罪羊？可是，劉父是看到了一線生機才去找的書記，所以這樣的結果應該不至於死亡。

於芒低頭看著眼前的失落的男孩，輕聲安慰道：「沒事，懲罰完就回來了。」

「嗯，書記說了。」雖然書記說了，但男兒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從今天起直到父親被放回來自己就見不到他。

於芒黯然，至今也只是知道劉父，劉母和書記當年害死一人埋屍牆壁之中，如今女人報復，殺死劉母後被書記所殺，其他的一概不知。女人做了什麼為什麼招來殺身之禍，劉父被送到後山究竟是去了哪裡，還有一點自己明明是被打暈的，為什麼書記說自己是下樓梯摔暈的？

於芒想著便要起身，被劉梓阻止了：「叔叔，阿姨說你必須在床上躺著。」

「爸,媽呢？」

「書記那......」

「小梓，書記有沒有說我和你父親是為什麼會到他那裡？」

「哎，你不是去找爸爸嗎？」

「我去找劉叔？」於芒詫異

劉梓點頭：「是啊，你叫我在家等你，你去找爸爸，怎麼了？」

於芒眯起眼睛，自己和劉梓的記憶似乎都出現了偏差，是書記所為嗎？如果是又是為了什麼？

「小梓，我們去書記那看看。」

「可以嗎？」

「當然，你不想見劉叔最後一面嗎？」

劉梓眼紅的點頭，他怎麼回不想，只是書記那時候的表情讓自己不敢去，況且當時於芒又昏倒，他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直到於芒醒來，這顆心才算落了地。

於芒揉了揉男兒的頭，輕聲道：「走吧。」

兩人均不知道書記在哪，這時候就要感謝村子的小，在龍路上一望，從頭到尾一清二楚，人群們朝著學校前面的廣場處集中，顯然人就在那裡。

村裡沒有警察，所有的不和諧都是村長和書記商量後決定，即使結果有失偏頗，也沒有人敢有意見。

書記和劉父被人群圍在中間，幾個年輕人攙扶著村長居二人背後，陰影模糊了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書記振聲道:「劉發家殺害自己的妻子，現將其送入後山，侍奉蟲娘娘！」

周圍看熱鬧的人跟著一起大叫「吼」，只有村長周圍的幾人冷眼看著這一切，好似這和他們沒有絲毫的關係，於芒皺眉，蟲娘娘不是更應該和村子有關嗎？為什麼村長會作壁上觀。

「爸！」劉梓看到自己的父親終於是忍不住大叫了出來。

劉父身子一抖，抬頭看著劉梓想要擠到自己身邊，眼神一變：「小廢物，你也來看老子笑話，當初就該把你和那娘們一起宰了！」

劉梓愣住了，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在說什麼。

書記眼神瞬間銳利，大聲呵道：「孺子不可教，送進後山！」

周圍身材魁梧的漢子駕著劉父就往龍頭處走，後山在龍頭出去不遠的地方，那座山叫「祭蟲山」，祭拜蟲娘娘的山，傳聞蟲娘娘就住在裡面，村民只有每年七月七的時候才能進去，平時擅自入山者，都沒有出來過。

「爸！爸！爸！」眼見父親就要離自己而去，再多的不解，再多的怨恨都會在這一刻消失，他只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留在身邊。

劉梓想衝上去，被於芒一把抱在懷裡，村長和書記的威信在這裡甚至凌駕於法律之上，何況這裡還沒有法律一說，單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反抗，書記既然說劉父能回來，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也只有等待，等待著歸來的那一天。

所有人目送著他們離去，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昏暗的光線下被越拉越長的人影，似乎是那個人不願離去的心，就算表現的再過惡毒，那種不捨得眼神卻是出賣的一幹二凈。

待人影消失後，書記轉頭道：「劉父喪心病狂，但劉梓是無辜的，以後他便由我來撫養。」

劉梓一愣，害怕的往於芒懷裡又靠了靠，看著書記走向他，不安的捉緊了於芒的衣擺。

書記走到距離兩步之遙的地方頂住了，蹲下柔聲說道：「劉梓不怕，等蟲娘娘原諒了你的父親，他就會回來。」

「......真的嗎？爸爸還能回來？」劉梓不安的縮了縮脖子，他很怕這個把父親抓走的人，更何況他還記得張寂哥說的「別讓書記知道」。

「當然是真的，蟲娘娘寬容大度，你父親很快就能回來，現在和叔叔一起好不好？」

書記面露微笑，和善沒有絲毫虛假，但於芒總覺著那笑容中有一絲詭異。

「不，劉梓要跟著我們。」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望過去，一直不說話的村長居然在這個時候開口。

老人嚴肅著一張臉，眼神銳利，很有威懾。

書記卻毫不畏懼的直視那迫人的目光，淡定的道：「您什麼意思？」

「劉梓，我來養。」村長一字一頓的道。

書記不再言語，兩人就這麼互相望著，之間的氣氛彷彿一點就炸。

於芒有些疑惑，二人一直以來不都是相輔相成的嗎？村長在村子裡的地位比書記要高上許多，在他們來到村子之前村長便已經是村長，如今村長一百多歲，雖然腿腳不甚靈活，卻一點都不糊塗，大家常常開玩笑說村長是蟲娘娘的孩子，這樣活下去怕是要長生不老。村長雖看起來嚴肅卻不曾與他們發生爭執，這次是為了什麼？

兩人誰都不肯退讓一步，在這樣嚴肅的氣氛中，突然有個聲音響了起來：「書記，村長，不如讓劉梓來選吧？」

於芒覺得聲音莫名熟悉，看過去說話的竟然是爺爺！

書記看了一眼這個曾經的老隊長，表情很不好卻還是點了點頭。

村長沒有動作，只是朝著劉梓叫了一聲：「劉梓？」

周圍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劉梓的身上，男兒一抖下意識的看向於芒。

於芒鼓勵的摸摸他的腦袋，雖然說自己家養他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書記真有問題，也許只有村長可以與之抗衡，正想著怎麼暗暗的告訴他選擇村長，就聽劉梓小聲說：「我選村長爺爺。」

書記一聽這話，臉色在黑暗中都能明確看出暗色，顯得十分恐怖，起身甩甩袖子，大步離開。

於芒看著書記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為什麼他對於不能養劉梓這件事表現的如此急躁，為什麼村長會主動討要撫養權呢？

事情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劉母身亡，劉父被送進山，劉梓住去了村長家。

看似平和的結局背後，被仍然隱藏著許多未解的秘密，女人是誰，當年發生了什麼，二人記憶修改的問題，村長和書記在劉梓撫養上的爭吵，這些都是整件事情的疑點。

這個村子初見時的質樸祥和，如今看來不過是為了掩蓋那些駭人聽聞的真相。

對於真相的追尋，因為不願暴露修改記憶失敗，於芒只能默默地暗地裡去找尋，但多日之後，於芒開始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關於當年的事，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彷彿女人從未存在過一樣，按理來說村裡如果有人失蹤是絕對會被發現的，但透過這幾天的詢問於芒發現那個人似乎根本不存在，若不是背後房中那堵擁有著人型凹陷的牆壁，她還真的懷疑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場夢......

一個人的力量太過薄弱，於芒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過多的關注勢必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並沒有失憶，事情將無法估計。

好在是一年過去，沒再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漸漸地於芒也稍稍安心了些。

「芒哥！」於芒看著跑過來的男兒，離劉叔離開已經一年多了，好在男兒懂事，村長家對他也很好，這一年來，男兒的笑容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怎麼也學著別人叫我芒哥了？」於芒摸摸少年的頭，比以前好上了許多。

「比較酷嘛～」男兒摟著於芒的手撒嬌道，「齊良哥哥沒有來找你？去年和今年校運會都沒有贏過你呢。」

「沒有，這段他似乎很忙。」

二人有說有笑的一路走去學校，村長家離於芒家並不遠，都在去學校的路上，一年來於芒每天都會和劉梓一起上下學，劉梓也因此成為了學校的紅人了，每次當同學們發出善意的調笑目光時，劉梓都羞紅了臉，而於芒則是一臉淡定的在一旁欣賞自家夫人羞澀的樣子。

「芒哥......芒哥！」沉迷於自家男兒美顏中的於芒被人叫回了現實，抬頭看去，竟然是趙子彥，書記那件事情後，於芒對趙子彥有一種說不出的排斥，本來就說不上話，如今更是毫無交談，似乎對方也意識到，一般也不會來找她，現在居然主動叫自己，很是奇怪。

「有事？」

趙子彥愣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你聽說老學校鬧鬼的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