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餐計劃持續了一個多月，綠豆蓮子銀耳連番的送，送到陸羽窮盡了畢生在養生節目里學到的知識，愣是沒有一天重樣的。

羨慕壞了劇組的一幹人等。

一個多月了，也沒見到顧野進一步勸退，陸羽攪了攪杯中的西米，給鄧城發了個微信：今天我自己去送。

幾分鐘後鄧城回了信：加油。

他看著熒幕里的寥寥幾個字，直到手機自動鎖屏。

先前讓鄧城替他去送吃的，主要是因為自己實在沒有能力、或者說不敢直接去貼那座冰山，怕凍到自己更怕冰山跑了。到現在細水長流了一個月，真正想要再湊上去看看的時候又覺得害怕。

吃了他半個月的好東西到結果給跑了，這不虧大了。

陸羽心裡雖然這麼想著，手裡的椰汁倒的是一點也不含糊。

今天鄭導結束的有點晚，兜兜轉轉還是到了室內，陸羽拎著便當和西米露正準備進去的時候，和迎面走來的鄭辛打了個照面。

「小陸，裡面沒什麼要你忙的，」他看著眼陸羽，又瞅見了他手裡拎的大包小包，「怎麼了，今天自己來支小灶了？」

「那是，功勞也不能全讓別人搶了。」陸羽答得輕鬆。

四十來歲的鄭辛不是一個古板不變通的人，反而看得很通透，陸羽一年前跟著他帶了一個電影班子，就是講同性戀題材的，那時候的陸羽還沒緩過神來，就被鄭辛拉著開了一個小型演講。

從那以後鄭辛一有新劇本他就會主動請纓，因為陸羽知道他這個人不是在作秀。

那部電影在海外拿了一個挺大的獎，可惜最終還是沒引進國內。

「你呀，這回怎麼這麼認真，都沒見你對劇組認真成這樣。」鄭辛摘下帽子擋了擋室外耀眼的陽光，笑指了指陸羽手裡的瓶瓶罐罐，「你的小灶怎麼連我都沒份？」

「我對組可是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只是感情生活也是要解決一下的，」室內的演員還有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地離場了，陸羽眼神往裡飄了飄，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您的小灶等我八字一撇了再說，現在我怕那位吃醋。」

說完拔腿就跑，鄭辛在身後壓著聲音笑到忍不住：「你自己都知道八字沒一撇了還怕吃醋！」

室內就剩顧野一個人，陸羽把拎著的東西放下來，然後靠在一邊的柱子上，和他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顧野看著陸羽好一會，才頭也不抬的拿起便當就開始吃。這幾天工作量太大了，全組只有他一個收音師，就得全天候扛著設備跑。

陸羽看著他咀嚼的樣子，心裡異常的柔軟，這幾天他確實太累了，看樣子是餓壞了。可是這樣一個看起來高冷霸道的男人，扒拉起飯來怎麼這麼可愛？

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在顧野身上流淌著，等到顧野放下便當，按慣例一樣打開杯子的時候才回過神。

杯子里是涼絲絲的西米露，配上這個吃人的暑末剛剛好。

顧野晃了晃杯子，一股涼氣涌了出來，沁透了整張臉。

「怎麼是冰的？」

陸羽偏過頭笑了笑，「你不是念叨著要喝冰點的嗎？」他看著顧野喝著西米露，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就像那天我和你說的，我們私下交易，你要是不喜歡就走人，或者我來改，什麼都憑你開心。」

就和他最初說的，暗地裡談或者擺上檯面，甚至談不談都是顧野一句話的事，他沒資格強求。

顧野頓了頓，嘴裡滿是西米一時間沒辦法答話，陸羽又繼續說道，「之前鄧城還叫我給你送花擺蠟燭，和逼人沒什麼區別，太霸王硬上弓了。」

他深深地呼吸，已經憋出了一身汗，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膛，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哎，其實我挺想的，可是我怕你衝下來打我，我現在還打不過你。」

顧野喉結滾動了一下，似被他的話逗笑了，吞吐間還有椰汁清涼的味道，「那我現在讓你走，你走嗎？」

陸羽沒想到被他拒絕的這麼直接，頭抵在柱子上蹭了蹭，像極了貓，心裡話一不留神就從嘴裡冒了出來：「不是，很想。」

其實是非常不想。

顧野看著他一臉委屈的樣子半晌沒有出聲，繼續埋頭喝著西米露，再次抬頭的時候耳朵泛起了微紅，「拿去。」

還是剩了一半，陸羽歡喜地接過，當著他的面沿著剛剛他喝過的地方把西米露一口氣全喝完，最後還衝顧野舔了舔嘴角。

顧野沒理他假模假樣的勾引，眼睛一閉就躺在了摺疊床上開始午休。

屋外樹蔭婆娑，穿堂風過濾掉了大部分的暑氣，陰陰涼涼地吹進屋內，演員的劇本被風翻過好幾頁，紙張窸窣作響。

陸羽覺得睡意湧來，輕手輕腳地在顧野身邊架了另一張摺疊床，吱吱呀呀地爬上床，目光所及之處是顧野漂亮的側顏，耳邊是顧野淺淺的呼吸聲。

人生滿足不過如此。

陸羽佳人在側的感覺還沒享受沒多久，就被下午開工的導演組給搖醒了。

昏昏沉沉睜眼的時候身旁顧野躺著的摺疊床已經收起來了，諾大的室內就他一個人躺著睡覺，還是正中央，完美的擋住了演員和待遇的路。

陸羽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忙亂收拾東西的時候耳邊還傳來了笑聲。

他向那聲音看去，正好對上了顧野彎彎的眉眼，眉毛和眼角舒展開來，到髮絲都是溫柔。

顧野看了他一眼，眼角落了下去，笑不過三秒，可是直接笑到了陸羽心裡。

可是笑聲還在繼續，陸羽越過人群捕捉到了一個笑到卡粉的臉。

「嚴平你笑個屁！」

嚴平被他突如其來的音量震到了，然後接著狂笑，還不忘拿手指按著眼角的魚尾紋。

「你就是陸羽吧，鄭辛經常提到你。」一個陌生的男人從門口走進來，莫約四十齣頭，看上去比鄭辛年輕了一點，「我是這部劇的編劇——付博。」

「你好。」陸羽習慣性的伸出手，握手的時候發現付博加重了力道，遲遲不肯把他鬆開。

「你沒休息好吧，怎麼這麼累？」

陸羽被付博滿臉的笑容搞得發毛，這個老男人讓他怎麼看怎麼油膩。眼神甚至可以用色眯眯來形容，這對不是一個正常的自來熟。

「還行。」陸羽打著哈哈，臉上掛著假笑，下一秒就把手抽了出來。

付博一時間沒接話，室內頓時陷入了一整安靜的尷尬里。

「走吧，差不多開工了。」磁性的聲音響起，顧野把手上的拾音器放在一旁，一把拉住陸羽的胳膊把他帶了出去。

陸羽被他拽的不明所以，袒露在外面的肌膚先有了反應，汗蒸騰起來。

顧野收回手，靠在外頭的門上抱著手：「你離付博遠點。」

陸羽沒想到顧野會和他說這種話，心頭說不上的密密麻麻，他看著顧野可是稱得上的認真的眼神笑著說：「我看出來了，那傢伙是個衣冠禽獸。」

「打得過嗎？」顧野問。

陸羽笑了笑：「打不過打不過，顧大俠要來保護我嗎？」

顧野沒答話，轉身就走進了棚內。

陸羽百分之一百看到了顧野嘴角的微笑，那個幅度一直蕩漾到了他心裡。他也不知道顧野這是回心轉意了還是吃人的嘴短。

不過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