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他。」

陸羽輕輕關上了房門，又一次坐到了顧野身邊。

普通病房裡機器儀器的聲音「嘀嘀嗒嗒」，綠色的心跳線跳出尖銳的稜角。

陸羽在椅子上慢慢舒緩了僵硬的頸椎，全身都在泛著酸，他看著床上過了麻藥還沒醒的顧野，很艱難地吐出了一口憋了好久的氣。

顧野臉上還帶著氧氣罩，塑料罩隨著他微弱的呼吸一時明顯一時模糊，陸羽默默數著他呼吸間隔的時間，在每一次他吸氣的時候都努力凝神看著他。

他伸進被子像握住陸羽的說，卻突然發現他的手早就被無數的繃帶所纏繞。

電視劇里主角蘇醒都會先動動手指，可是顧野好像發不出這一類的預告。

陸羽看著他鮮明的眉眼，心中無限溫柔地想，你怎麼做完手術了還這麼任性？

任性就任性吧。

陸羽抬頭望瞭望剛剛重新掛上的液，手邊的櫃子上放滿了剛剛送走那一波人帶來的水果和保健品。

懸著的心又落回心房安靜地跳動。

顧野睜眼時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陸羽亂糟糟的頭髮。

「啊······」

由於麻醉劑的副作用，他尚不能很好的發聲，卻能明顯的感受到手臂上沉重的力量。

陸羽抱著他的手睡著了，眼眶深深地凹了進去，一臉的蠟黃暗沉，就像剛剛做完手術的人是他一樣。

他轉頭看了眼時間，早晨七點。

腰部有些沉重，他想抬抬做完手術的手臂，卻不小心碰醒了陸羽。

陸羽幾乎是瞬間從床上離開，還沒說什麼話一雙眼睛就紅了。

「你怎麼在醫院也能吵我睡覺？」

顧野張了張嘴，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就被打斷了。

陸羽起身倒水，順便偷偷抹了抹眼淚，「你嘴巴別張這麼大，話又說不出來。」

晨曦打在陸羽略顯單薄疲憊的後背上，沾染了整整兩天的塵土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顧野眼角濕潤，從心底里騰躍出來的心疼和難受越過了化學麻醉，牢牢地鎖住了他的喉嚨。

「拿去，自己起來喝。」

陸羽放下一杯溫水坐了下來，又堵氣一樣挪遠了幾步。

「你不是很厲害很會逞能嗎？不是什麼都不要我來操心你自己都可以做嗎？你來，」陸羽一些哽咽地指著冒著熱氣的玻璃杯，「你自己喝。」

「呼——」

顧野吐了口氣，陸羽這個樣子他一點也不奇怪，甚至還有些開心，起碼這個嘴硬心軟的傢伙還能和他說幾句話。

他努力吞咽著嘴裡的唾沫，稍微濕潤了一下喉嚨，低聲嚐試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我渴。」

「你渴你不會自己喝？」

剛剛蘇醒睡眼朦朧的眼睛彷彿渾然天成的委屈，陸羽握緊了拳頭才剋制住衝上前的衝動，目光閃爍，好不容易擦幹的眼角又開始濕潤。

顧野看著兔子一樣齜牙，但是真的裝作很生氣的陸羽，手臂隱隱傳來疼痛，他被拉回了人間。

「手好痛。」他有些委屈地閉上眼。

「你現在痛了才知道和我說？之前去哪了？」

陸羽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眼前的顧野瘦到能消失在白色的病床上，他的心酸得受不了。

「我好難受。」

顧野在一片黑暗中默數了三秒，然後就聽到了腳步聲，還有玻璃水杯的聲音。

「媽的，張嘴。」

嘴唇被輕輕貼上了專用的水杯，整整兩天來唯一甘甜清涼的水慢慢流露口中，他全身都清爽了很多，就像剛剛睜眼看到陸羽的感覺一樣。

陸羽點到為止地拿走了水杯，又將椅子拖回來，環抱著手等著顧野開口。

片刻的清涼讓顧野清醒了片刻，他默默用力想活動一下手臂，卻覺得怎麼也使不上氣力，心在一瞬間沉了下去。

他按耐住了心中的難受，睜眼之後第一次正對上陸羽的眼，「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個小手術，沒必要讓你當心。」

「所以以後你出什麼事了我都不管你了，我懶得給你操心。」

陸羽啞著嗓子回話，心中短暫擠壓的難受和委屈在他開口的瞬間其實就煙消雲散了。

顧野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還能怎麼辦？

「你剛剛不是還給我喂水了嗎？」

「有水喝就不錯了你還敢逼逼？」

顧野搖頭，僵硬的眼角慢慢變彎，他猶豫了一會，才開口問，「醫生有說我的手······怎麼樣了嗎？」

陸羽心動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沒說，就說你度過了危險期。」

一時間的安靜讓顧野的心又沉了一下，再次開口時甚至有些艱難，「你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

陸羽搖頭，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反覆摩挲了一陣，才開口道，「是不是我和你的手接吻，和你的手睡覺，和你的手大半夜的說話，才讓你覺得在我心裡，你的手比你還重要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

陸羽將臉貼上他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臂上，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靠著精神苦苦支撐著的身體慢慢失去力氣，他有些低沉地呢喃。

「醫生和我說你人沒事我就安心了，你別動，讓我先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