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結落入蘇淇奧的手心，他緩緩直起身子，盯著白墨的側臉，欲言又止。

禮堂後台幽暗神秘，光影斑駁，就算是無情人之間，也會生出幾分曖昧之感。

可惜人來人往。

「你……」兩人異口同聲。

「我……」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你、你先說……」

「算了不說了……」

白墨輕咳兩聲，伸手又欲拿過一塊薯餅來掩飾尷尬，卻沒想到最後一塊薯餅早已經餵了蘇淇奧，自己的手伸進保鮮盒裡什麼都沒抓到。

反倒隔著一層塑料摸了摸蘇淇奧的手掌。

於是臉又漲紅了幾分。

白墨正暗自慶幸此時周遭幽暗，他未必會發現自己的臉紅得不正常。誰知此時對面一束舞檯燈光向自己打來，將自己的窘態暴露得一表無遺。

於是他想偷偷確認對方的眼神是否在自己這裡，卻意外撞見蘇淇奧那同樣紅得不正常的臉。

「這後台挺熱的哈……哈哈哈」蘇淇奧見白墨看他，遂尷尬一笑。

「啊……是啊這後台挺熱的……」白墨見狀，跟著打起了哈哈。

之後便再無言，兩人並肩站在後台，邊冷靜邊隔著幕布間的空隙看舞台上的節目，直至有個瘦削身形的男生突然從白墨身後出現在他眼前。

「同學……請問你是白墨同學嗎？」

偶然打進來的舞檯燈光襯得他眼眸清亮，眼中是期盼而激動。

「啊……我是。」白墨並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招呼，反應幾秒後才道，「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啊！白、白墨同學你是我粉絲！」

「哈？」

「啊不、不、不是！」男生微紅的臉突然漲得通紅，結巴道，「我、我是你的粉絲……」

什麼玩意兒？

怎麼還有粉絲這玩意兒？

我明明發誓要一直努力做大學裡的小透明啊？

他想幹嘛？

蘇淇奧救我！

蘇淇奧盯著白墨一張隨內心波動而變化多端的臉，覺得好生精彩。

與白墨做竹馬做了十八年，他的一言一行，除卻白家父母，也就只有蘇淇奧一人最為了解。他心知白墨性格偏內向些，面對此般追捧自然是手足無措的，白墨一手足無措而自己又恰好在身邊，他必定向自己求助。

蘇淇奧可以自帶小驕傲地認為他自己白語十級。

這次不開口，他只想做個看熱鬧旁觀者。

「白墨同學！」

「嗯？」白墨終於從一系列的心理鬥爭中回到現實。

「能不能……拍張合影……還有就是……我想找你要個簽名……」

「這……合影可以……」白墨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手足無措，一旁的蘇淇奧顯然是不打算幫他了，又怕傷了人家的心，於是道，「簽名……就算了吧。」

「真的嗎！」

白墨似乎看見他背後搖擺不停的尾巴了。

走神間，男生已打開相機，將前置攝像頭對準了自己和白墨，邊對焦著，邊緩緩靠近白墨。

等等！

等等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這個人有問題！

拍個合影需要靠這麼近咩！

我和他拍照才可以靠這麼近！

蘇淇奧覺得自己不能再冷靜地做個吃瓜旁觀者了！

偏偏此時又想不到理由將正在合影的兩人分開，只能忍著內心翻江倒海的醋意等兩人合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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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會終於結束，白墨作為作秀人員上台與眾人合影過後回到後台，蘇淇奧依舊在原地等他，可那個男生也還在原地。

白墨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走向蘇淇奧。

「走！」蘇淇奧故意當著那個男生的面，一把攬過白墨的肩，走出禮堂。

「走去幹嘛？」

「吃夜宵啊！」蘇淇奧用搭在白墨肩上的那隻手點了點他的肩，道，「剛剛那幾塊薯餅肯定沒把你餵飽！」

「你蛔蟲本蟲啊！」

「那可不！我可是……唔！」

蘇淇奧話音未落，嘴便被白墨的手掌捂住。

白墨是真心怕他再說出「同床共枕」之類的話了。

手掌未貼到嘴唇，蘇淇奧有些失落，又覺得與自己相接觸的皮膚冰涼，便將他的手從臉上拿開，道：「你冷啊？手怎麼這麼冰？」

「有點兒，畢竟已經秋末了，夜裡涼……阿嚏！」

白墨捂著嘴打了個噴嚏。

「你這才穿一件襯衫和一件打底衫！是真覺得自己身強力壯啊！」

蘇淇奧突然嚴肅地摸了摸白墨肩頭，白墨容易感冒，又懶得及時增減衣物，非常值得讓人擔心。

「喏！穿上！」

白墨見蘇淇奧一臉嚴肅地解下身上的外套為自己披上，霎時感覺周遭都是他的氣息。

像他一樣。

陽光而溫暖。

是落入向日葵花叢時迎面撲來的繾綣氣息。

「想什麼呢？把衣服穿好！」蘇淇奧抬手給白墨一個爆栗，道，「你要是再感冒發燒，我……」

白墨將外套穿好，神情動作是少有的乖巧。

蘇淇奧突然很想將這樣的白墨抱在懷裡。

按捺住內心的衝動，蘇淇奧領著他到了一家關中風味的小吃店。

「姐姐！這裡要點餐！」

「來了來了！」

老闆娘是位快奔五了的婦人，可卻是風韻猶存，見帥哥喊她姐姐，自然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將自己的拿手好菜全呈上來供其品嚐。

「一份牛肉胡辣湯，一份牛肉……粉絲湯，啊不……兩份牛肉粉絲湯！還要一份素卷餅。謝謝姐姐！」

「不客氣啦！你們先坐著，菜一會兒就來！」說罷，老闆娘便轉身離去。

「嘴可真甜……」白墨嘬了一口茶，嘀咕道。

「喜歡？」蘇淇奧意味深長地看了白墨一眼，道，「以後天天說給你聽？」

「打住！我承受不住……」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正聊著，不一會兒老闆娘便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蘇淇奧道謝之後，接過那碗胡辣湯放在白墨面前，道：「來！驅寒！」

白墨見他端著兩碗粉絲湯放在自己面前，又將那碟素卷餅放在中間，覺得晚會結束過後的蘇淇奧有一絲古怪。

又見他將自己碗里的粉絲全數撈走，白墨終於忍不住發問。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喜歡吃粉絲啊？」

「啊？有嗎？還好吧？」蘇淇奧一臉無辜。

「沒有嗎？」白墨一臉震驚道，「你不喜歡那你幹嘛夜宵吃兩碗粉絲？還把我碗里的粉絲全撈去了！」

「沒什麼……就是想吃了！」

把你的粉絲全吃了！

省得我糟心！

蘇淇奧大口吃著粉絲，如是恨恨想著。

白墨聽後也沒細想，低頭喝了一口胡辣湯，卻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喝胡辣湯，就被直衝咽喉的辛辣口感嗆得受不了。

他拿過一旁的杯子灌了口茶水，雙眼微紅，含著幾顆淚珠。

「你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忘了你不太能吃辣了！光想著給你驅寒氣來著了……」

「別解釋了！越描越黑！你就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錯了！祖宗我錯了！哈哈哈哈哈……」

「你還笑！」

「咳咳！咳咳……」蘇淇奧笑到嗆了一口空氣，好半天才緩過來，道，「兌點我的湯看看還辣不？」

無視了白墨瞪圓了的一雙桃花眼。

一旁老闆娘靠在收銀台旁，一手撐著腦袋，艷羨道：「年輕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