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滿屋子的藥味。

敏感的鼻子被藥味悶的難受，小嗓音也悶悶軟軟的。

君忻只打量他片刻，便輕聲道，「先前從未見過你，你是？」

玥潯記著沈漠風教給他的話，乖乖道，「我是小玥潯…是、是小書童。」

「玥潯？…書童？」君忻不過思索片刻，忽而笑了，「沈大人何曾有過書童，如今破天荒找了一個，卻生得你這般模樣，當真會享受…」

玥潯聽不懂他的調侃，只覺得這味道讓他待不下去，悶悶道，「我走了…」

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朵開得正盛的粉色蓮花，嘿咻一下，從原來的窗戶靈敏地翻進屋，然後在君忻愣怔的眼神下，把那朵芳香四溢的蓮花插在花瓶中，認認真真地對君忻道，「香的，不苦了。」

君忻，「……」

他看著小玥潯再一次麻溜地翻出窗，眼底浮起淺淺的笑意，端了藥碗，一口氣喝完了。

沈漠風要娶親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儘管因為杏王殿下傷重養在沈府，婚禮不宜大肆操辦，但許多人還是得到了消息，前來恭賀之際，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這是沈漠風娶的第一房妻妾，他年歲不小了，以前旁人都猜測他不近女色也不喜男色，也許是心有隱傷諱疾忌醫，但現在，流言不攻自破，男人嘛，有了一個嘗了滋味，自然忍不住想要更多，因而他們成婚那天，很多人來參加婚宴，身邊卻都跟著一兩個面容姣好的男兒女兒，明目張膽，毫不顧忌。

這些人的身份地位都不低，且錦川出身低微，又作為男子下嫁，更不是正室，就連這側室的名分都恐怕是沈漠風顧念多年情分才給他的，在這些大人物眼裡，他其實連個妾都不如。

錦川只能含笑站在一旁，看著沈漠風被圍著，明裡那些人在祝賀，實際那些帶來的人身子都快貼到沈漠風身上去了。

如果沈侯爺在這裡坐鎮，恐怕在場所有人都得規規矩矩，連大氣都不敢出，但可惜，錦川沒那麼大面子，讓老侯爺給他們主持婚禮。

「行了，都別鬧了，讓新郎官陪你們喝酒，把今晚的主角卻晾在一旁，像什麼話！」

敢這麼說的，除了王公貴族，就只有胡逸，他幫沈漠風解了圍，朝錦川眨眨眼，「來，我敬新人一杯！」

錦川在至少在這一刻是感謝他的，他終於有機會拿起酒杯，莞然笑道，「多謝胡少將軍。」

另一邊，藥味淺淡的屋子裡，小玥潯撐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

君忻合上手中的書，道，「你不去看看嗎？」

這些天小玥潯常常過來給君忻的花瓶里插上一支大大的荷花，驅淡苦藥味，而君忻發現他喜歡吃糕點，每次他來，屋裡都備好了精緻的小點心，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相熟了。

小玥潯疑惑道，「看什麼？」

君忻，「沈大人要娶側室，你不難過嗎？」他說這話，其實也有試探在裡面。

只可惜小玥潯根本理不清感情這回事，擰著秀氣的眉頭，搖搖腦袋，沒頭沒腦地瓮聲說了一句，「大壞蛋不讓我出去。」

「他不讓你去，你便不去麼？」君忻放下書，意味深長地笑，「你可知，兩個人結婚意味著什麼嗎？」

他也沒期待小玥潯能回答得上來，幽幽地徑自道，「意味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他們一輩子要在一起，容不下其他人……也容不下你了。」

玥潯突然站起來，攥緊拳頭，一聲不吭，往門外跑了。

「若你在他那受了委屈…便來我這！」君忻提升音量沖玥潯的背影喊道，話說完頓時一陣鑽心地咳嗽。

懷霧忙給他拍背順氣，道，「殿下若是看中了這位少年，何必如此麻煩？您若開口討要，想必沈大人不敢拒絕。」

「咳咳……奪人所好，非君子所為…」君忻臉色虛弱泛白，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何況沈大人於我有恩，直接索要，不妥…除非小傢伙心甘情願跟我，這才算順理成章。」

懷霧便不再多說了，他跟在君忻身邊多年，覺得自家主子真龍之相，天人之姿，無人能與之般配，但現在，他道，「這位少年不知出身，但懷霧瞧著，人分外純凈有靈氣，倒也能在殿下身邊當個小小侍君。」

君忻笑著躺回去，不再多說了。

給錦川的院落名叫錦園，是沈漠風親自賜的名。

小玥潯到時，沈漠風一身火紅的新郎服，身姿挺長地站在院門口，看樣子正打算離開。

「玥潯？」沈漠風見到他先是意外，而後微微蹙起眉，道，「不是說了今晚府上人多混雜，讓你待在屋裡休息，不要出來亂跑嗎？又不聽話？」

「我現在有急事，沒空陪你玩，你趕緊回主院去…」

話音一落，天邊頓時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消逝之後，很快其它煙火又放了起來，一片盛景，便沒有人再注意到那第一朵煙花和之後的有什麼不同。

沈漠風心下一緊，當即甩開玥潯迅速朝後門方向奔去。

小玥潯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最後還被沈漠風推倒在地，地上的石子嵌入軟肉，疼得他直冒眼淚。

沈漠風這回完了，他可把小玥潯給得罪透了！

然而沈漠風已經顧不上這麼多，風月樓刺殺一案破案的關鍵，在此一舉！

福悅河畔，戰火已經連綿不斷地燒起來了。

黑衣人和持兵器的府兵已經打作一團，沈漠風帶領一隊人馬闖入，猶如一把利劍刺入敵人胸腹，廝打成一團的人群頓時向四周散開。

沈漠風帶的人馬一路留下來參加戰鬥，他自己則一路往前，很快逼近河岸，那裡聚著幾個明顯不同的黑衣人。

沈漠風縱馬一躍，飛扇逼開那三人，落在了被他們困住打傷的那人面前，沈漠風快步上前扶住他道，「李老將軍，沒事吧？」

李冀捂著胸口的傷，已經布滿溝壑的皮膚上淌鮮血，他費了一番功夫才認出眼前這個俊朗青年，「…沈大人？」

不等兩人敘舊，對面一個戴面具的黑衣人隔空揮出一鞭，嗓音尖銳道，「看來我家主子說得不錯，沈家嫡子，實乃凌泆之後的又一心腹大患！沈漠風，你三番兩次壞我好事，今天我就讓你葬身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