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林笙就從櫥櫃里找了一床小被子裹住自己，然後才去浴室打開熱水器。

這是他離開小鎮在臨城租的一間小房子，離市醫院較近，卻離他工作的地方很遠。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它的租金比其它地方的都要低很多，也因為這個，房子里都是些很簡單的配置，連空調也沒有。

林笙在梳洗鏡前站了一會，鏡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樣，蒼白，疲憊，眼圈下泛著點黑，是他近期日日加班至深夜的結果。

他比以前還要瘦上許多，瘦削的臉頰褪去了青澀，帶著病態的白澤，平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

一點都不可愛了，真不知道這個樣子的自己，到底有哪點吸引人，能讓那些人對自己死纏爛打。

自嘲的笑了笑，林笙揉了揉自己鬆軟的發，轉身走進房間，決定在等熱水的空隙先窩在床里暖和一陣。

或許是真的太累，又或許是被那個很長的夢耗盡了所有心神氣力，他把被子一卷，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似乎是偶爾偷一會懶上天都要苛責，這次他依然沒能如願睡到自然醒。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聲聲催命，一連在床頭炸了好幾分鐘。

林笙其實是有起床氣的，可現實里卻沒有人允許他發一點脾氣。

心裡燃氣的火氣瞬間又被無奈澆滅，他揉了揉眼睛，極不開心地把手伸出剛暖和不久的被窩。

一接通就險些被電話那頭的謾罵震破耳膜，逼得他不得不把手機舉遠一些。

等他受到摧殘的耳朵恢復工作，大腦也逐漸變得清明，這時候電話那頭的女人已經快把話說完了，接著就是照舊的向他討債。

「……他是你弟弟，出了事你這個當哥哥的能不幫忙嗎？他還小啊，還正在上學，你也知道他的成績比你當年要好的多，以後出來就是前途無量啊，怎麼能讓他被抓進去呢！這不是要毀了他這後半輩子嗎！」

「……我已經和車主商討過了，對方願意私了，但一定要我們賠他修理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你不是找到好工作了嗎？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你爸他靠不住啊，你不知道他……」

林笙沒有心力聽她繼續說著快被她嚼爛的家事，直接了斷的問:「你要多少錢？」

電話那頭噎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擺出這種態度，但有求於人，又不能破口罵他，過了一會，才傳來她沒好氣的聲音:「八萬。」

林笙愣了一下，當即提升了音量:「八萬？！」

「他撞的也不是什麼名車啊！而且人都沒事，車又會壞到哪裡去？怎麼可能要這麼多？！」

「你沒聽到人家說的什麼誤工費嗎？啊？還有你弟弟，他不用去醫院檢查看個好歹嗎？你也有一段時間沒給家裡打錢了，家裡的吃穿用度難道就不用花錢了嗎？」

「可是我……」

「你別找借口！我當初養你這麼多年的時候說過什麼了嗎？現在家裡出了事，就是你該還我恩情的時候！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這個月你先打五萬過來，擺平了車主，剩下的三萬下個月底前一定要打過來，不然你弟弟到時候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嘟——」

電話掛斷了，林笙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

窗外的雪花飄進來，寒意蔓延到整間屋子，剛暖和的身體被浸入霜雪，凍徹每一個細胞。

林笙的臉上沒了一絲血色，連瞳孔的顏色也快淡去。

他不帶任何錶情地劃開手機，把自己前幾年打工省吃儉用才攢到的四萬多塊全部轉了過去。

然後手機關機，重新把被子裹好。

他需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還要趕早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