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眼神，徐盡歡只在電視里的殺人犯身上見過。

甚至懷疑這司意是不是和徐天的情況差不多，是意外死亡後，被哪個厲鬼給附身了。

司意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間，目光忽又變回了平日里的柔順乖巧，整個人的氣場也是溫潤親和，彷彿剛才的銳利，只是徐盡歡的錯覺。

對於司意可能是長期被虐待才會反叛弒師的猜想，而萌生出的僅有的那一絲憐惜，隨著剛才的「驚鴻一瞥」消散殆盡，好不容易才有的滿腔柔情再度給澆得冰涼。

注入完慾念值，一甩手就準備走，手腕上的力道卻是沒有鬆開。

司意敏銳的捕捉到了徐盡歡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柔和，緊抓著他的手，湊近了些，澄澈的眸子對著他眨了眨：「師父，這裡好冷，椅子也太硬，睡得難受。」

徐盡歡卻是柔和不起來了。

見識過原形畢露的司意，再看到他柔順乖巧的模樣，只感覺渾身不適，幾乎要滿起雞皮疙瘩。

一個人怎麼可以偽裝得這麼天衣無縫。

冷著臉掰開司意緊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剛一轉身，衣擺又被拉住了。

司意抓著徐盡歡的衣襟，撒嬌式的搖了搖，綿軟的少年音如貓咪一樣撩人：「師父……」

看到司意這幅模樣，徐盡歡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不僅僅是因為司意兩面三刀的虛偽，也因為剛才自己一時鬆懈產生的憐惜，彷彿是個傻子一樣諷刺。

迴轉身，一伸手揪住司意的衣領，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一句「你他媽裝什麼裝」還沒出口，就被系統的提示喝止。

[天神大人不可！您現在要是和他撕破臉，會影響後期進程的！]

徐盡歡閉了閉眼，將司意重重的丟回到椅子上，冷著臉往卧房裡走。

司意顯然不明白徐盡歡為什麼突然生氣，站起來跟在他身後，神情是懵懂又無辜：「師父，您怎麼了？」

徐盡歡悶不吭聲，進了門一揮衣袖，極其粗魯的關上了門。走在後面的司意被迎面而來的厚實木門拍得後退了幾步，捂著被撞疼的鼻子，委屈的抱怨：「師父……」

扒在門上，透過門縫往裡瞧了瞧，見徐盡歡坐在榻邊抖落著自己的衣襟，屈起手指輕輕在門上敲了敲：「師父，您……」

「滾！」

話還未說完，就被徐盡歡一句喝罵堵了回去，冰冷的目光如實體針尖一般，透過門縫，刺得司意瞳孔一縮。

真兇。

司意後退幾步，整了整被徐盡歡扯皺的衣襟，盯著卧房門，本來應該失落，卻又有些開心。

自上次用毒蟲加害師父後，師父性情大變，對他冷淡如冰。可不知怎的，似乎又更喜歡這樣的師父。

師父當初開玩笑似的收了他為徒，待他溫柔可親，挑不出毛病，但對他的這種好更像是例行公事，是身為師父不得已而為之。那笑容背後總藏著冷漠，是一副看得見摸不著的假面。讓人除了恭敬，生不出別的想法。

現在的師父不常笑，不肯親近人，脾氣也暴躁，可卻是脫去了偽裝，真實而具體的存在於他的眼前。因此那冷麵下流露出來的關懷，便是實實在在、發自內心的，更顯得難能可貴。

愈發想要得到，得到更多。

第二日，徐盡歡睡到很晚才起來。

卧房的門被他設了禁制，司意一大早過來敲門，就被強大的防護結界給彈開了。

徐盡歡打開房門，放開了聽覺和嗅覺，這才發現他住房的方向有些吵。走出院門一看，廢墟那裡聚集了不少衣著樸實、包著頭巾的人，看樣子應該是蘇雁南從山下請來的修房工匠。

人還挺多的，應該很快就能修好。

司意正在招呼工人，看到徐盡歡出來，小跑著來到他身前，行了個禮：「師父，您餓不餓？午飯我已經做好了。」

「不用，別來煩我。」

徐盡歡答了一句，轉身回到了司意的庭院，走進卧房，一揮衣袖關上門窗，將整個屋子都設了防護結界。

[天神大人，您要做什麼？]

徐盡歡一起來就看過了今日任務表，一直到今夜零點，都沒再有任務值分配。躺在榻上，從徐天的肉體上分離出來，一閃身就回到了神殿。

凡人的肉身實在是太沉重了。

回到神殿窩在寢雲上，徐盡歡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天神大人，您不能隨便離開，萬一被司意發現……]

徐盡歡閉著眼睛，淡淡道：有事叫我。

系統還要說什麼， 徐盡歡已經睡著了。附身徐天的這段時間，沒有一日睡得踏實，人間的床榻相對於神殿的寢雲來說，簡直硬得像石頭。

才剛起來……怎麼這麼能睡啊！系統幾乎要崩潰。

司意一直到了天黑，才去敲徐盡歡的房門，不出所料，手剛碰上門板，就被強力的結界彈得後退了好幾步。

「師父，您已經一整天沒進食了，好歹喝口水吧？」

司意試探著出聲，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眯著一隻眼往門縫裡瞧了瞧，見徐天平躺在榻上，閉著雙目，貌似是睡著了。

司意剛準備退開，忽又覺得哪裡不對。

太安靜了。

雖然呼吸聲隔遠了無法探查，但那肚腹處，卻明顯的沒有看到任何起伏。就算修為再高，睡覺的時候也不可能完全閉氣不呼吸的吧？

靜靜的透過門縫觀察了片刻。

已經過去很久了，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本來就白皙的俊臉，此刻在夜色中更顯得蒼白，毫無生氣。

司意忽的想起，徐盡歡在爆炸後，曾有個皺眉捂住心口、站立不穩的動作。

難道是——

那場爆炸沒有讓他受外傷，而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因為他硬撐著不去醫治，所以……

司意驀地站了起來，渾身凜冽宛如寒冰，繞到窗戶準備翻窗進去，才發現整個屋子都設了結界。

再度回到卧房門前，伸出雙手，猩紅色霧氣環繞在指尖，與門上的結界相抗。

血紅的霧氣如長蛇遊走在透明的幕牆，一寸一寸的侵蝕。

因為徐盡歡睡得熟了，心神並沒有照顧到結界這邊，司意破開結界的速度雖然慢，但很有效。

過了片刻，結界便發出玻璃裂開的清脆聲響，嘩啦啦的碎掉了。

與此同時，身在神殿的徐盡歡驀地睜開雙眼。

系統的驚呼也及時上線。

[天神大人不好了！結界被人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