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甘秋藜坐在前台瞪著桌上的快遞，他不確定這是給他的包裹還是只是簽收人是他，作為一個底層員工，他覺得自己極有可能只是個收快遞的。

客廳裡面的小鬼依然坐著，他不知道自己具體需要做些什麼，但他知道要想幫助她首先得能夠出門。在等待大魔王回來和拆快遞之間，他決定作個死拆快遞。

拿出小刀片劃開瓦楞紙箱上的玻璃膠，裡面是一些生活用品，粉色的牙刷杯還有牙刷毛巾，他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看著像是給鍾藜的。然後繼續往裡掏了掏，接著是一沓內褲，內褲完了又是兩件T恤和簡單款式的運動褲，最後裡面還塞了張紙條，上面寫著：「受人之託幫你買的東西，記得催老鍾還錢！」

能幫忙買衣服的用腦子一想就知道是身形和他差不多的樓長生，那麼也就是說——甘秋藜將視線轉向那堆粉色的生活用品，這些東西是給他的？！

他不明白大魔王的朋友都是些什麼惡趣味，自己雖然這兩天不是女裝就是「男友襯衫」的，但他的性格從來都不像女孩。

不過好歹沒花自己錢，換上正常的衣物，拿著牙刷毛巾去洗漱，他將自己的被子放在了洗手台上，看著洗手台上並排三個牙刷杯他有些出神。

往年的高溫天氣在這座城市最多停留四五天，今年確實出奇得長，已經連續十來天38攝氏度以上的氣溫了。

甘秋藜走出門還沒走上幾米遠連忙又躲到樹下，他和那對兄妹的聯繫似乎只有那個「公司」，一旦走出門連個聯繫電話都沒有。看了眼時間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公司里還有些剩菜他隨便煮了個面就著吃了出來的，兜里還揣著鍾正南給的一百塊，他是打算了買些熟食回去的，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先去趟紅姐那裡。

公司的門每次打開之後出現的地方都是不同的，他不知道要回去的觸發點是什麼，所以一定要在「開門」之前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否則今天還在這個市內，明天也許就不一定了。

今天出門所在的小區他並不認識，走走躲躲兜了兩三圈才找到了門衛，一打聽才知道是西城區的富人區。所謂的富人區就是這邊占著最好的居住環境，房價也是最高的，配套設施也十分完善，買得起這裡的房子的非富即貴。

這對他來說不是個好消息，因為這就意味著這裡住的離離南大街十分遠，而且公共交通不便。

最後歷盡千辛萬苦他總算是回到了南大街，走到洗腳店門口的時候他猶豫了，門是關著的，但要是自己一開門就回去公司了，那他這一趟趟地頂著烈日轉車不是白轉了？

於是敲了敲門，微微有些焦急地向門內探去。

裡面的人拉開簾子的一角見是他才來開門，一開門自己就被拉了進去。

「臭小子不是上班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紅姐今天怎麼沒開門做生意啊？」

「做什麼生意啊，」紅姐和店裡另外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嗑瓜子：「最近前面片小區附近不是死了個人麼，這幾天到處都是警察在走訪，我們哪敢開門做生意。」

這種洗腳店，自然也不是全都是正經生意，哪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這麼猖狂呢。他也想說你們別幹這行了，但是他也明白，這裡的人不是貪圖來錢輕鬆的，就是和他們一樣都是苦命人。

自己是個沒有身份證的黑戶，紅姐他們幾個也是沒有身份的黑戶，小時候就被賣來賣去，最後被柳姨收留在這裡勉強混口飯吃，沒有繼續闖蕩拼搏的智慧，也沒有獨立的概念，更多的是被生活折磨之後丟失了勇氣。

聽說他找了份正經工作，大傢伙兒似乎並沒有當回事，她們覺得甘秋藜這樣的黑戶又大字不識一個哪能找到份正經工作，多半是被老闆看上了長相想留在身邊養著，她們覺得有口飯吃有人願意養總比現在有上頓沒下頓的好，於是都默契地不提這件事，怕這小子覺得尷尬，到時候腦子一熱又回來就傻了。

「是掉在窨井裡那個嗎？」甘秋藜坐下來也抓了把瓜子。

「是啊，一開始都以為是掉下去的呢，但是今天早上那些警察忽然挨家挨戶來詢問最近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或者事情，雖然沒到我們這邊來，但是這兩天在小區那邊要是調查不出個一二三來可能就要來我們這邊了，唉，我們這幾天要不出去躲躲吧？」

甘秋藜趕緊制止她們：「怕什麼，又不是你們殺了人，照常做生意不就好了。」

「哈哈哈臭小子你怎麼才幹了兩天正經營生就傻了，我們哪敢開店啊。」

「洗腳店有什麼不敢做生意的，你們別接客就行，不開門才招人懷疑呢，放心吧我經常看新聞，他們忙著找殺人兇手呢，洗腳店正不正經又不歸他們管。」

小店裡依然拉著窗簾東扯西扯，一會兒說說那件死了人的事，一會兒就聊聊別的話題，紅姐拉了拉甘秋藜：「小子，你的東西我都去給你取來了，進來拿下。」

甘秋藜之前住的棚屋裡面還住著各種別的人，小紅和柳姨兩人在他消失的第一天就去幫忙把東西都搬回來了，他們知道這東西要是繼續留著多半沒兩天就要都消失了。

「紅姐，謝謝，我今天才想起來這事，還想來問問呢。」今天輾轉回南大街以後他先回去了自己的棚屋，發現東西已經全都不見了，白天裡面的人出工的出工，乞討的乞討，連問一聲都沒地問，他就來了這邊，還好不是被偷完了而是紅姐給收起來了。

紅姐其實和別人的想法一樣，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裡也覺得這小子能找到正經工作多半隻是那位老闆看上他的長相了，他不知道這小子是想通了呢，還是還不知情，於是提醒了一句：「看臉的人多半不走心，既然找了正經工作了這邊就少回來吧，我過段時間也可能要走了，回老家去，日子清貧些也是過，以後你要多加照顧自己。」

「姐……」他有些為她高興，能脫離這個火坑總比走不了的好，能想通了脫離這個火坑，總比看不開好。

「對了，你上班遠不遠，有空了姐來看你。」

「別——不，我是說我老闆比較奇怪，不是客人他都不放進來，脾氣還特別不好，姐你說個地兒，以後還是我來看你吧。」甘秋藜心想，能進他上班地方的都不是人，他的紅姐還是不要有這個機會的比較好。

「唉……」紅姐搖搖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