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各的福祉，也同樣各有各的不幸。

女孩小燕似乎就是比一般人不幸的那一個。

父母重新組建家庭，她跟著父親。五歲的她跟著父親來到一個遠離母親的陌生城市生活，對於這裡她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幼兒園，大概就是小區外的一家小超市了。

零花錢不多，但對於小小的她來說買個零食綽綽有餘。

起先的日子並沒有那麼難過，新媽媽也有個孩子，兩個重組的家庭一下子變成了兩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一年後家裡又多了位弟弟，那是新媽媽和爸爸生的孩子。

爸爸是個貨車司機，經常要外出，有時候十天半個月回來一趟，有時候一兩個月回來一趟。在家裡又添人口之後出車的時間更是長了，為了養家那是不得已。

她的生活漸漸變得難過了起來，繼母從一開始的冷漠變得暴戾起來，有時候只是罰她不準吃飯，有時候卻是打罵。

毆打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來，繼母從一開始的她犯錯了才打變成把她當做出氣筒。

她吧生活所有的不甘與艱難統統發泄在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身上，她專挑著地方搭，因為丈夫不會幫女兒去洗澡，她要是告狀下一次就打得更凶，漸漸地小女孩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父親偶爾有一次悄悄問過她，問她繼母有沒有欺負她，想到那些擊打在身上的痛苦，她搖了搖頭。

她才五歲，她不懂那麼多，她只知道不說出來就能少挨點打。

父親出車的時間越來越長，繼母的打罵越來越囂張，連周圍的鄰居都隱隱得感覺到了。

甚至有一次打的太嚴重還發炎了，為此正好回來的父親看到後和繼母大吵了一架。打傷的地方遲遲不能消炎，又怕自己的新妻子因為虐待孩子而被抓進牢里，男人選擇自己去買了些藥來給女孩上。如果妻子被抓進去，他才出生沒多久的小兒子也會變得沒有母親。

那一段時間繼母對她好了很多，還對她道歉，零花錢也變多了，她能天天去小超市買冰激凌。

但是父親又出車了，他要養家。

而後在一個雨夜，繼母把她的鞋子扔出了窗外，嘶吼著讓她不要回這個家。

看著怪物一樣癲狂的繼母，小女孩瑟瑟發抖沒敢說半句話，小小的她只覺得繼母是永遠打不敗的惡魔。

幼兒園的小麗也有新媽媽，可是她的新媽媽就整天會給小麗買新衣服，買好吃的，為什麼一樣是新媽媽，自己的卻只會打罵自己呢？

凌晨四五點，她被關在陽台不準進屋，即便是夏天下雨的時候還是有些冷，她站起來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一樓的房租總是比較便宜一些，採光不好，蚊蟲也多，老式小區的底下也沒有架空，對於一個五歲女孩來說雖然有那麼點高，但踩著雕花圍欄想要爬出去也非常簡單。

雖然裝有防盜窗，但是時間太久，就在前幾天在繼母追著她打罵的時候弄壞了。

父親出車已經小半個月了，昨天晚上他和繼母通話的時候聽到父親說今早要回來，按照以往的慣例，父親都會在凌晨或者下午回家。

她覺得這個家很令人害怕，一邊小聲哭泣著一邊慢慢爬出了窗外，卻不想這一次逃離這個地獄卻掉進了另一個地獄。

小巷子的窨井蓋壞了，但是這個窨井不是很深，晚上也不太會有人在這裡經過，工作人員似乎沒有很重視，只是插了幾根小樹枝在裡面當做是示警，反正到了早上五六點他們就要開工把這裡修好了。

然而這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這裡是一個深淵，她掉了下去，之前被虐待的時候消耗的體力太多，現在連喊救命的聲音都十分微弱，掉下去的時候劃傷了皮膚，鮮血順著雨水滑下。

她想要爬出去找爸爸，但是更令她絕望的事情卻出現了。

男人凌晨停好了車趕著回家，這次的出車時間特地走了個能快點回來的，卻在路過小巷子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喊救命，他一看正是一個沒蓋的窨井，他連忙跑過去查看，手機光一照，裡面空無一人，水位已經很高，他又站了起來。

緊接著又是撲水的聲音，再一照——居然是自己的女兒！

女兒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怒火中燒，一定是那個女人幹的！虐待還不夠居然還殺人！

他拿起樹枝讓女兒抓住，但是女兒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沉了下去……

他大喊救命，聲音卻被大雨淹沒，冷冷的雨水澆在臉上讓他冷靜了下來，這時候一個大膽又毫無人性的想法浮現。

他放開了樹枝，轉身離開了這裡。現在離開他失去的只是一個女兒，要是把死去的孩子救出來，被人看到了報警，那他更加得不償失。

女孩在冰冷的水裡是那樣的絕望，他見到了父親最後一眼，卻沒能躺回父親的懷裡。

這裡的一切都被大雨抹去，小巷子的監控早就損壞，沒人發現這一切，第二天來修窨井蓋的工人也只是將樹枝拿掉重新蓋上蓋子，直到幾天後裡面傳出陣陣惡臭，這一切才被警察一層層剝開。

*

對於醜惡的事情總會令人對生活失去信心，甘秋藜第一次看到小女孩的時候就是那樣的，他想到的全是自己痛苦的童年。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鍾正南那杯奇香無比的茶的緣故，他聽完這個故事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崩潰，或許也早就猜到了一二，只是沒想到最後放棄女孩的會是她的父親。

「他們……會得到報應嗎？」

「女孩的父親十五年有期徒刑，繼母等孩子過了哺乳期，兩年有期徒刑。雖然源頭是她，但……哎……」

「還有地府呢，這輩子他們即便好命活得長，但下了地府，一切都是公平的。」難得的，大魔王居然在安慰甘秋藜。

「你們聊吧，我寫作業了。」甘秋藜心情有點不愉快，悶悶地重新坐好。

鍾正南站起來，朝牛玉天使了個眼色回他的辦公室。

甘秋藜看著作業本不由得發了會兒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