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靡靡。

斗篷下，寸縷未著。

指尖眷戀地在光滑的肌膚上摩挲，黑曼巴發出滿足地嘆息，「等回家後，你也這麼穿，好不好？」

敖攀無神的看著天花板，「我覺得，我以後都不能進教堂了。」

他怕他看到黑色的牧師服會忍不住遷怒。

黑曼巴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聰明地閉上嘴巴。

片刻之後，敖攀打破寧靜，「對了，你確定誰是真兇了？」

「我認為吉恩的嫌疑最大，但我卻找不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前天夜裡他昏迷後，我趁機搜了他整間書房，連老布朗家的三兒子為什麼會聽命於他，我都搞清楚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他派兇殺死那三人的蛛絲馬跡。」

敖攀嘆了口氣，「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黑曼巴淡淡一笑，「我還需要知道通往核心主控室三條路的巡察規律。」

「還？」敖攀敏銳地抓住關鍵詞。

黑曼巴得意地親了下敖攀的面頰。

敖攀雙眼微眯，已然想明白黑曼巴剛才話里的意思。

「是你發出錯誤情報，讓神經緊張的他們不得不把客人集中起來重新檢查一遍？」

黑曼巴獨特的男中音，很容易讓別人忽略他在答非所問，「親愛的，現代社會，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機器程式是最可靠的，因為它們永遠不會受到世俗的誘惑。但事實上，它們反而是最好搞定的，因為它們的眼中沒有敵人或者朋友，小偷或者家人，它們的世界，只有『是』或者『否』。」

敖攀剛想譏諷他幾句，可就在這時，房間的門鈴，突兀的響了起來。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

等敖攀不緊不慢踱到門邊，已然恢復成千篇一律的面具斗篷裝。甚至連身高，也比剛才矮了十公分，這正好符合霍克先生的真實身高。

他摁下電子窗按鈕，小小的熒幕上，出現個同樣裝扮的人。

「您？」即使隔著變聲器，也能感受到敖攀的疑惑。

「霍克先生，」是個男人，至少透過變聲器，聽上去是個嗓音有些沙啞的男人，那男人壓低聲音，語氣急切，「我找您有重要的事情，能否讓我進去詳談？」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敖攀十分警惕的問道，就好像他真是那個沒有保鏢保護，怕死怕的要命的霍克先生。

只見那人飛快左右觀瞧，然後從斗篷下伸出一隻手來，指間捏著枚小小的徽章，未待敖攀仔細觀瞧，他又把徽章收了起來，「霍克先生，您看到了吧？我可是您兒子的好朋友，現在，可以讓我進去了麼？」

該死！

敖攀打開房門，卻依然把那人擋在門外，「我希望找個有人的地方說話。」

「可那樣一來，我們的談話會被人偷聽到的。」

「如果你說話聲音足夠小，小到正好只能被我一個人聽到，就不會被人偷聽到。」

「為什麼，」

話未說完，就被敖攀冷冷打斷，「我兒子的屍體上，即沒有搏鬥傷，也沒有防禦傷。」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敖攀話里的意思，嘆氣道，「那麼，霍克先生，能否請您去酒吧小酌一杯？我剛才路過那裡時，感覺那裡人並不算多，我們也許可以在那裡找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見過用吸管喝酒的麼？

難怪這間酒吧的客人這麼少。

站在門口，那人抓抓腦袋上的斗篷布，似乎直到這時才想起，他們帶著面具不能按照正常方式飲酒的事實。

幸好，他們本就不是為了飲酒而來。

恐怕這裡為數不多的客人，都不是為了飲酒而來。

敖攀率先走到正對著吧台且能看到門口的位置上坐下。

客觀來說，這間酒吧，布置的很有格調。

一點也不像布朗古堡內，老布朗的審美。

這個認知頗讓敖攀感到意外，也正因為如此，他覺得帶著面具吸酒，倒也無妨。

等再看酒單，他便不由得撇了撇嘴，看，這才是老布朗的風格。

怎麼說呢？就好像是你進入一間完全古華國格調的酒肆之中，正為那古風古韻感嘆之際，店小二突兀地給你遞上來一本光滑的咖啡色PU封皮大酒單也就算了，打開來一看，好麼，除了啤酒，咖啡，還有82年的拉斐。唯一能和華國古風古韻搭上那麼一點點邊的，可能就是部分雞尾酒里加的二鍋頭。

「請給我一杯鮮奶。我的醫生禁止我喝任何酒精類的飲料。」

對面那人有些局促，眼睛在酒單最下方最便宜的那幾欄凝視了好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道，「給我一杯冰水就好，我，我的醫生也不允許我飲酒。」

呃……

他們此時，發自肺腑地感謝這裡的人都帶著面具。

服務生倒也沒說什麼，一點頭收起酒單轉身離開。

「霍，霍克先生。」

敖攀抬手阻止他，「在你向我訴說之前，請先向我解釋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房間號的？然後，由我來決定，是否繼續聽你後面的言論。」

那人緊張的在披風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把腦袋湊近一點，聲音壓得更低，「暗網上，有人在出售女神號本次的客人房間號。」

敖攀心頭一跳，語氣中卻絲毫不顯，「僅僅是出售房間號？」

那人點頭，「是的。但前提是，得自己確定那個人確實受到了邀請，女神號並不對外公布客人的名單，想要知道某人房間號的，就得先付錢，一大筆錢，可是，如果那人根本沒有受到邀請，或者臨時變卦沒上女神號，錢也不退。」

這一招，實在是妙，比直接出售客人信息不知高出多少倍。

花了錢卻不一定能得到結果，因為花錢之人根本無法確定，女神號所謂的『查無此人』是真是假。

這種情況下還肯花錢的，不是智商有缺的土豪，那就是抱著必須賭一把的決心。

敖攀的語氣有些冷漠，「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會上女神號的？」

「事實上，我受雇於布朗家。」

男人的直截了當，讓敖攀有些驚訝，「那你和安森？」

直到這時，侍應生才將牛奶和冰水，遲遲送來。

等他走後，男人繼續道，「說來話長。我只算暗網的半個人。我真正的僱主，是您的兒子，安森。他曾經救過我的命，等我傷好後，就幫他處理一些小事。」

敖攀點了點頭，他理解，幾乎每個暗網百位榜上的殺手，自身都有個小團隊在幫他們處理一些外圍的事情。他沒有，因為他用的是黑曼巴的人。

「去年年底，安森收到一張邀請函，邀請他於一月份第二周，參加女神號的交易會。」

敖攀知道此時，但霍克也許並不知道。

於是，他露出有些驚訝的口吻，「他赴約了？」

「是的。」

「邀請函上有沒有說他受邀的理由？」

「沒有，先生。您知道的，女神號神秘的本身，就足以吸引安森赴約了。」

這的確很符合安森愛冒險的性格。

「後來呢？」

「在船上具體發生過什麼，我並不知道，先生。我只知道，安森回來後心事重重的，幾天後，他派我去應聘一家安保公司，而那家安保公司負責布朗古堡最外圍的守衛。他讓我記錄下來每天進出古堡的車輛信息。這很容易，先生，事實上，每輛車進出都必須停下來接受檢查，我只要把監控視頻複製一份發給他就行。」

「他為什麼需要這些？」

「我不知道，先生。他比我聰明，他說什麼，我做什麼，總不會出錯的。後來有一天，在他被害前一個月左右，具體哪天我記不清了，請原諒先生，在這方面，我總是有些糊裡糊塗的。他找到了我，給了我這個，」

說著，他重新拿出那枚徽章，敖攀這時才看清，黃金包邊的紅寶石徽章底部，印著火焰的圖案，那圖案與在洛奇家地下室看到的像極了。

他們也曾在霍克的手中，看到過同樣的一枚。

「他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無論死因是什麼，都讓我在他死後找到您，他說如果把這個徽章展示給您看，您一定會相信我。然後，讓我把這個徽章還給你就好。」

敖攀接過徽章，反問，「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還用這種方式？」

男人又在披風上擦了擦手掌心的汗，「我是在暗網展開調查後，才知道了安森的死訊。可布朗家的洛奇，也死了。安森還是死在洛奇家的車庫裡，我知道，您心裡一定在懷疑布朗家，就如同布朗家也懷疑您那樣。您的家周圍，布滿了布朗家的眼線。甚至在老布朗死後，對您家的監控也沒有撤銷，我還被派去監視過您兩天，看到暗網的NO.9黑曼巴帶著您送給他的妖艷女人離開。」

妖艷？

敖攀手指一緊。明明是風情萬種好不好？

男人毫無察覺地繼續說，「還有，先生，安森跟我說，如果他死了，我見到您後，務必帶句話給您，不要給他復仇，不要調查他的死因。如果有一天，有位女人帶著孩子來找您，請您一定要善待她們母子。」

敖攀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安森這是已經知道自己惹上了殺身之禍？所以他在死前的兩個月，才和茱莉合演了一齣戲，意在保護他真正的愛人和孩子？

「你為了買我的房間號，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否則也不至於連被最便宜的酒水都不捨得點。

雖有面具擋著，依然能感受到男人的輕鬆，「是的，先生。不過，能完成安森先生的囑託，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得個屁！

敖攀猜想，安森如果知道眼前這一幕，是會氣得從暗網的停屍間里跳出來，狠狠扇這男人兩耳光；還是會撫額慶幸，這耿直的漢子傻人有傻福，錯有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