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贏時不分好歹發起脾氣，上官蘭絡緊蹙娥眉，氣不打一處來：

「跟你作對對我有什麼好處？你醉酒還沒醒吧！」

贏時咣當坐下，悶聲不響。突然跑到門口向外叫道：

「翠兒，翠兒！」

翠兒睡在下房，很近，聽得分明，穿上外衣就跑了來，一行禮，問道：

「爺有何吩咐？」

贏時則說：

「我一回來，你不進來伺候，還要我叫，難道我就不是你主子嗎？」

翠兒想辯解，上官蘭絡替她說道：

「你大呼小叫地幹什麼，我讓她照顧太史笠睡下，你有什麼事可以叫其他丫鬟，非得攪擾她。」

贏時直接吩咐翠兒：

「給我弄點吃的，要有甜點，再打熱水來，我好洗漱。」

上官蘭絡趕忙問道：「現在三更半夜的，你在外面吃了回來還沒吃飽呢？」

「誰說我吃飽了？我又餓了！」贏時眯眼盯著翠兒絲毫不放。

「我這就去。」翠兒低下頭轉身走去。

當翠兒在灶房蒸熱一屜菜碟，贏時從後頭走來，貼著她的耳根，突然問道：

「你是處嗎？」

翠兒嚇了一跳，轉過身，不知所措看著贏時。

贏時仍問道：

「你是處嗎？」

翠兒看著贏時幽暗的雙目閃著銳利的光，一時畏懼，往後退到牆根。

贏時也步步向前，再三問道：

「你是處嗎？」

翠兒害怕贏時此刻威逼般的氣勢，心中盤算著逃走。

「回答我！」贏時沒有耐性地喊道。

翠兒抿緊雙唇，點了點頭。

「給我，好不好？」

沒想到，贏時竟厚著臉皮說出這麼直白的請求。

翠兒睜大雙眼，平時的尖牙利嘴在這時不靈了，只是說道：

「夫人已把我許給太史將軍，請大人自重。」

贏時頷首一笑，說：

「我可以送你很多金銀珠寶……」

翠兒盯著門口，沒等贏時說完，就從一旁向門外跑去。

說時遲那時快，贏時操起兩手將翠兒攔腰強抱在懷裡。

「大、大人，放了我，你不可以這樣做，夫人知道一定饒不了你……」翠兒哭著喊著，極力掙脫贏時的束縛。

贏時卻死死抓住她，說：

「太史笠今晚不死，難保下次平安無事，你嫁給他只會守活寡，不如先跟我快活一場，興許將來我還能保你榮華富貴！」

話音剛落，翠兒看見門口出現的一道明麗的身影，彷彿是曙光，頓時欣喜若狂脫口叫道：

「夫人！」

贏時心中咯噔一下，雙手一松，翠兒如飛劍般跑出去。

果然，上官蘭絡站在門口拉著臉，問翠兒：

「她剛剛還跟你說了什麼？」

翠兒羞怯地埋頭回道：

「大人他，問我，是不是處……」

「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處理。」上官蘭絡拍拍翠兒的肩安慰道，翠兒如蒙大赦趕緊溜走了。

贏時撓著頭，訕訕走出去。

上官蘭絡先走在前頭，直進了卧房。

贏時跟著進了房，慢慢關上房門。

此時上官蘭絡打破這片沉靜，說：

「你一天天要搞出多少事才肯罷休，你不覺得自己噁心麼？」

贏時坐下來翹著二郎腿，散漫地玩弄手指。

上官蘭絡伸手拍掉贏時的腿，怒目逼視道：

「連對翠兒都要動壞心眼，我真為你感到不恥，你還能好好做個人麼？是不是處，對你有什麼用，沒有個把就別學著男的發騷，要騷就到外面騷去，最好別讓我知道，信不信我能把你手剁了！」

贏時後背拼抵住椅背，雙腳平踩在地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鼻息有出的氣沒進的氣：

「你能，你當然很能啦，你有什麼不能的！」

上官蘭絡直起身，欲譏他幾句：

「你倒硬氣，可別忘了，你跟我在一起時就不是處，我不計較你先前有人了，後來證明是你外面有人了，我不計較、那是假的，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個女人，玩別人就是玩自己，你要毀了翠兒，讓她留下一生的陰影，我就毀了你，讓你、讓你這一生都失去我，你也不怕？」

說著，上官蘭絡轉過身去，在昏黃的燈光里映下淡淡悲傷的剪影。

贏時默默不語，兩手指間焦躁地相扣。

上官蘭絡是打心底讓人動情動容的女人，怎麼也有柔弱得不堪一擊的一面。

無論愛情，親情，友情，全混濃在血液中，不可割捨。

贏時長嘆一聲，做錯的是她，受責的是她，她想要的始終完滿不足，於是她咬牙怒吼道：

「我怎樣對翠兒，那也是她的福氣，被我看上，被我喜歡，被我利用，總比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好。

允許你幹涉我的事，就不允許我替你的好姐妹著想麼？

還是因為我愛你太深，就不能讓別人來分享我的愛？

都怪你插手太多了，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與我作對，打亂我的計劃，誰肯聽我，誰會服從我，那我不如把兵權給你，由你來代替我好了！」

上官蘭絡轉過身，一手捏緊秀絹，一手抬起欲打上贏時。

只是她又將懸在半空的手縮回。

贏時見她眼角淚痕，臉上青白，雙唇哆嗦，自己卻突然仰面雙手抱頭，仰臉倒在地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慶祀！」

上官蘭絡心中一驚，不禁叫出贏時的原名，急切地俯身抱住贏時，「我去給你拿藥！」

贏時中風的毛病又犯了，在地上痙攣、抽搐。

上官蘭絡掰開贏時咬緊的牙根送入藥丸，半晌過後，贏時仍倒在上官蘭絡懷裡漸漸恢復神志，眼淚沾濕心愛之人的衣襟，突然大哭一聲，一字一句說道：

「明明我過不去嗜權如命的坎，恨你橫加幹涉，可我、我一見你難過，我就難過得要死，心裡抵不住難過，腦袋裡也抵不住難過，偏偏、偏偏我又無法真的恨你，現在這過不去的坎只好讓它過去———可惡啊，這該死的命！」

上官蘭絡將贏時緊緊抱住，深深致歉：

「對不起，對不起慶祀，我本無意奪你的，沒想你卻誤會了，你真是個大傻瓜———

卿決外事為君，妾安內室為妻，承卿之愛，誓死相隨，此生不渝，我豈能左右你手中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