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米亞像是沉浮在沒有任何依靠和光源的深海，她總覺得海面離她足足有近億光年那麼遠。

「希米亞——！」

呼喚的聲音像是牽著風吹的線，又像是牽著蚌女的繩，隔著深海依舊牢牢地拽住了她。

她被牽引力、浮力、引力和壓力帶著，從深海慢慢浮起，巨大的水壓帶著驚濤駭浪旋起的巨流破勢而來，壓緊她的七竅和身體，直到擠出肺里的最後一個氣泡。

·

希米亞首先感覺到嗓子不舒服，像是被無數細小的針一點一點地刮著，刺痛綿麻，還帶著一股子腥味的酸意。

她接著動了動手指，慢慢一點點地找尋她的四肢與軀幹，感覺身上像是被無數坦克碾壓過，之前那樣健康有力的身體好像只是一個夢。

她張開嘴咳嗽起來，接著睜開眼睛。

入眼是白色的房頂，還有晃眼睛的白熾燈。她試著把手抬起來，卻發現此時的並沒有那樣的力氣，甚至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

嗓子里疼得難受，可她現在渾身上下能動的只有一雙眼睛珠子和幾根手指頭。

她……這是在哪？她回來了嗎？

耳鳴聲不絕，想是依舊沉沒在深海里。直到她聽到尖銳的儀器劃破時空響起，她才逐漸聚齊起注意力。

「她醒了！」

「柯林博士！」

「希米亞醒了嗎？！」

「天啊！是希米亞！」

……

她昏昏沉沉，頭昏腦漲，感受到周圍的人推著她的病床跑著，許多雜亂的聲音響起，讓她找不到任何重點信息。

手電筒光刺激著瞳孔，還有一系列儀器安裝到她的身上。希米亞努力從模糊旋轉中辨識出來部分儀器——沒有超出這個時代的東西。

這麼說，她是回來了？

希米亞的心臟隨著這個設想快速跳動，身邊的醫生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直到她各項體征顯示穩定，這才把她送回病房。

「感謝上帝！希米亞！你真的醒了！」

她剛回到房間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劃破層層耳鳴轉進耳蝸里。

希米亞勉強動著眼珠——是海拉啊。

她正大著肚子，站在病床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著，原本因為妊娠反應而變得浮腫、激素紊亂導致毛髮過旺和開始張孕斑的臉更加不能入目，但希米亞卻覺得眼前這樣哭得毫無形象的臉實在是好看極了，她怎麼看也看不夠。

她想張嘴叫她，卻只有力氣輕輕嗑開嘴唇，但半點聲音也沒有力氣透過幹涸的咽喉發出來。

「啊！對了，護士說要給你喂水的！」海拉有些咋咋呼呼，但到底還是把這件事想起來了。她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溫水，又問護士要來棉簽，一點點沾著水滋潤著希米亞的唇，又一點點往她嘴裡喂水。

希米亞完全是等著水自己流下去的，等半杯水喂完，她總算感覺好了些，而一直維持著彎腰動作的海拉大著肚子也覺得難受。

她看著海拉吃力地站起來揉著腰，穿著棉拖鞋在房間里踱步，像是和希米亞如往前一般話家常，又如同是自言自語。

「你說……這是兩個男孩，還是兩個女孩，亦或者一男一女呢？」

她和波特並沒有查嬰兒的性別，並認為直到生產時才知道，也是這兩個孩子送給他們的驚喜！

「女兒……」

一聲微弱從她身後響起，幾不可聞。

海拉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回頭，看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望著她落淚的希米亞，見她嘴唇微微顫動了幾下，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女兒，兩個都是女兒。」希米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