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絕對絕對沒有害死過人啊！」王自豪坐了起來，為自己最後爭辯了一句，旋即垂頭喪氣地又抱住了他的腦袋，尖尖細細的聲音像蚊子一樣：「我…想我媽了…」楚嘉浩好像聽說過那麼一件事情，什麼有個學長考了勤學苦讀十幾年但是還是沒能考上大學就跳湖自殺了，還有版本說有個學長發現自己的女朋友跟別人跑了傷心欲絕最後跳湖了，還有說化學課做實驗把自己炸毀容了不能接受現在的容貌的…反正各式各樣什麼樣的傳聞都有，都是學校里口口相傳，傳到後來就變了樣，各種版本反正各聽一部分，聽過就算當不得真。楚嘉浩蹲下身子，雖無法與王自豪視線齊平，但也勉強能拉近一些跟他的距離：「你…是什麼時候…嗯…」楚嘉浩想找出一個詞不是那麼觸動到他的傷心事，但是抓耳撓腮半天都想不出來一個好詞兒，卡在那邊嗯了半天都沒嗯出個所以然來。王自豪倒也不介意這些，但確實想不清楚了，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開口：「我…好像是八二年吧？」「那是挺久了。」楚嘉浩大致算了一下距離現在的時間，那已經快二三十年了，要是王自豪現在還活著，指不定他的孩子也該考大學了，只能說是確實可惜了。

「我可以幫你從這個地方出來。」一直沒開口的林清和突然出聲，一開口就是一個重磅消息。王自豪聽到他這樣說，整個人立即來了精神，那張幹瘦的臉上彷彿溢出了光彩來：「我可以從這裡出去？！我可以回家去了嗎？」「你已經死了。」林清和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幻想：「我只能讓你轉世投胎，回家不可能了。」王自豪臉色一下子又暗淡了下來，怕他禁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楚嘉浩跑去池子里又捧了點水灑在王自豪身上，以保證他身體表面的潮濕，不至於脫水致死。「我媽媽和姐姐弟弟他們怎麼樣了？」王自豪問出了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這也是他想回家的原因。林清和像是早就知道他有這麼一問，掏出一個小人偶來，那人偶像是硬紙做的，能直立在草地上，林清和手指一點它額間，那隻人偶突然就開了口：「王自豪。你的兩個姐姐，夫家待她們很好，大姐的兒子現在工作很好也孝順，二姐生了一兒一女算得上美滿；你的母親早年勞碌，但現在身體健康，也算是安享晚年了；你的弟弟，考上理想的大學，在村裡和好心人的幫助下，勤工儉學，畢業後考回了你們村裡當村官。勤勤懇懇，一心為民，為百姓們稱讚。」聽到這裡，王自豪大大的眼眶裡溢出了淚水，為了防止他失水過多，林清和一邊聽著小人偶的話一邊給王自豪潑水，王自豪幹瘦的小爪子一下子握住了林清和的手：「我媽之前一直跟我說，讓我去村委里幹活，我念過書，至少能當個幹事，後來我…不過我弟弟比我有出息多了。」說到這兒王自豪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他抹掉臉上的眼淚朝林清和拜了三拜：「王自豪無憾了。」他明白現在他離不開這湖邊，就算能離開以這幅面貌見家裡人也會驚著他們，不如就此投胎，早入輪迴的好。

那小人偶說完了話，嘭的一聲便自然了起來，大約是因為紙質的原因，不會兒就燒了個幹凈，卻未曾傷及到草地，那紙灰風一吹便散了，一方地上就像未曾有過那個小人偶一樣。林清和將一枚白色的小物件從口袋中拿出，那是個鷹爪般尖銳的東西，看上去還是有些硬度的，但林清和雙手一合，將那物件合在掌心，再打開時竟然已經成了齏粉，他取了兜中一張油紙將粉末倒在裡面，擺在王自豪面前：「共七天，從今天開始，每逢單日子時你就將這個粉末撒一部分在湖中，七日後你就能投胎轉世。但每一次你講這東西倒下去，於他人眼中無異，你處於湖底之中必會遭受烈火焚身之痛。你大可以不將他們放下去，你也不會投胎，而我會回來取走你一樣東西當作你浪費我時間的補償。」王自豪一點都沒有猶豫，又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就從他手裡接過了紙包：「多謝先生。」「走吧。」林清和不想再多說什麼，手一揚，湖底插著的匕首便破水而出飛回他掌心，王自豪感激地點點頭，緊握著紙包翻身就入了水。

湖面的波瀾慢慢變小，最後終究歸於平靜，林清和看了一眼楚嘉浩，後者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王自豪消失的地方，遂上前拉扯楚嘉浩：「快走，已經十一點了。」楚嘉浩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得驚叫了起來：「啊？時間過的好快啊？甄琳等了好久了吧。？」林清和點點頭，拉著他趕緊離開了蓮花池，在他身後，湖中傳來一陣尋常人聽不見的慘叫聲。

趕到大禮堂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半了，因為拆遷周圍的燈都不再開了，四周是黑漆漆一片，只靠著頭上微薄的月光勉強能看見些許輪廓。楚嘉浩打開手電筒功能繞著大禮堂晃了幾圈，都沒有看見甄琳的人影：「她去哪兒了？」空氣中甄琳的氣味很淡，像是離去了不久，林清和推測她大概是等了很久都沒人來，回宿舍了：「可能是走了。」「啊…」楚嘉浩一下子就泄了氣：「不知道她一個人回去路上安不安全？」「她在學校里，頂多摔一跤。」林清和皺著眉頭，對楚嘉浩過於關心甄琳十分不滿：「你很在意她？」楚嘉浩聽他語氣似乎有些不高興，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只能嘿嘿嘿笑了幾聲：「她像我以前同學，很久沒跟他們聯繫了，怪想的。」楚嘉浩扭過頭去，料想甄琳今天也不可能回來了，便不再找她，跑到下午的花壇上去繼續坐著了。

天上的月亮彎彎的，也不算明亮，當雲彩將它遮蓋住的時候，四周就變得更加昏暗了。楚嘉浩剛想開口和林清和說說話，林清和驀地就將手捂在了他嘴上，由弱及強地，大禮堂內出現了女孩的哭聲。「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