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牆上火把發出的光亮，丁散細細打量每一個隔間關押著的犯人，終於，他看到了一抹鵝黃色的身影。

那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周身的氣質都與這牢房格格不入，使得丁散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這肯定就是那張孟公子的心上人了。

「姑娘？」丁散隔著牢門喚她。

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孫小姐聽到了聲音，一臉戒備地抬起了頭，看到這張陌生而無害的臉，她愣了一下，隨後便皺起了眉：「你是何人？」

「奴才丁散，是張孟公子的友人。」丁散抓著牢房的門著急地解釋，「姑娘莫要害怕，我不是壞人。」

少女冷笑：「鬼知道是不是那魔頭新想到的把戲，你且滾吧。」

「我，我真的是張孟公子的……」丁散訥訥地說著，因著這孫小姐的冷硬態度，弄得他開始不自信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是啊，朋友，他怎麼敢稱呼自己為堂堂武林盟少盟主的友人？不過是一個下人，這可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於是，丁散不說話了，但也不肯離開，抿著唇站在那兒，像塊木頭，任孫小姐破口大罵，把對帝聽的怨恨和恐懼全部發泄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多久，孫小姐突然不罵了，丁散疑惑地抬頭，只看到這少女表情詭異地對他說：「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我就信你是張郎的摯交。」

丁散猶豫了一下，隨後又想，他只是把人放出牢門，然後帶她去找張公子就好了，這樣既可以打消張公子對教主的偏見，又不會讓人亂跑。

「好，我帶你去找張公子。」丁散點點頭，眼神堅定。

少女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聽見丁散這話也沒有多高興，反倒是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冷笑。

一隻手牢牢地握住了丁散的腰，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寶貝兒，在跟我的客人說什麼呢？」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孫小姐厭惡地看著這對舉止親密的狗男男，「真噁心。」

丁散的臉都嚇白了，也不敢跟孫小姐做出任何解釋。他沒有武功，根本不知道教主來了多久。

膽敢放跑罪犯的，都會被磅礴視為叛徒，被抓到後會被當場杖斃。

「教……教主。」丁散害怕，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帝聽的衣袖。

帝聽笑容邪魅，手輕輕撫上了丁散的頭，語氣甜膩：「我們回房慢，慢，說。」

孫小姐只當這對斷袖在調情，別過臉去不再理會，怕髒了自己的眼。

只有丁散清楚地感受到，那句話里咬牙切齒的意味。

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等到丁散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帝聽狠狠丟在了卧房的地上。

很痛，身上的舊傷還沒有好，這麼一摔差點要了丁散半條命，只覺得眼睛都被摔出了幻影，迷迷瞪瞪地看不清楚，耳朵里也雜音陣陣，太陽穴突突地疼。

「本座現在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帝聽沉著臉，背過身去，他怕自己一看到那個人，就會忍不住出手傷害。

可等了好一會，也沒聽到任何辯解，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當即斷了。

帝聽怒極反笑：「不說是嗎？帝佑懷疑你是武林盟的眼線，可笑本座還一點都不信，滿心以為你不是，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

「你在本座面前當了這麼久的狗，也真是委屈了。」帝聽半跪在丁散面前，一隻手鉗住了他的下巴，眼神可怖，血色瀰漫。

丁散還沒有緩過神來，只覺得耳朵里有嗡嗡嗡的聲音，只看得到教主張張合合的嘴，卻聽不清他的話。

「教主……」丁散喚他，聲音小得讓人聽不真切。

教主，我頭好疼……

教主，我好像聽不見了……

教主，為何打我……

教主，別打了……

丁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起來！」帝聽赤著眼睛吼，「給本座起來！」

「少裝可憐了！」帝聽喘著氣，一腳踹在了地上的人身上。

丁散因為這一腳，翻過了身，卻還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帝聽這才看清楚丁散的模樣。

閉著的眼睛在往外流血淚，耳朵，鼻子，嘴巴里也都冒出了血水，額頭不知道撞到了哪裡，紅了一片。

「丁散……？」帝聽冷靜了下來，慌忙去抱他。

懷裡的身體軟軟的，沒有任何力道，無論帝聽怎麼喊，都沒有反應。

丁散不知道這兒是哪裡，白茫茫的一片，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慢慢地，似乎有人站立在遠處，遙遙望著他。

丁散努力地辨別，終於看清了人影，他出聲喚：「大仙……？」

作者無奈地點頭，看著這個一身是傷的小孩，對方看不見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七竅流血的駭人模樣：「你來了。」

「大仙你找我嗎？」

「嗯。」作者多希望自己永遠也不會有找丁散的這一天，「你的肉身已經殞了。」

「我……死了？」丁散訥訥地問，隨後想起了自己遭受了什麼，便沉默著不說話了。

「現在有兩條路供你選。」作者手一揮，丁散面前的霧氣便消散了，露出了兩條路。

一條通向不知是何處的遠方：「這是輪迴之路，你沿著它走，就能投胎轉世，該幹嘛幹嘛去。」

另一條路哪裡也不通往，上邊只有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床：「呆在這兒，你哪兒也去不了，但可以看看那帝聽是怎麼度過餘生的，等到帝聽去世，你的靈魂便也會跟著一起消散了。」

作者話音剛落，一面很大的鏡子便懸浮在那張床上，裡頭隱約是一個人影。

丁散對那人影再熟悉不過了，分明就是教主。

遲疑片刻，他最終還是踏上了其中一條路。

「你可想好了？」作者問，語氣平淡，無悲無喜。

「嗯。」丁散虔誠地跪了下來，「謝謝大仙。」

作者跟著另一條沒有被選擇的路，一起消失在原地。

「這選擇真是一點懸念也沒有。」作者嘀咕，「現在的渣攻怎麼都這麼吃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