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踩著那鬼頭，驚訝地道：「你怎麼又滾回來了？」

無面鬼的眼球被蹬著，滿是生無可戀地道：「一滾就停不下來，這就滾回來了……我也沒辦法。」

「可能，這就是你的命吧。」陳風忽然嘆息道。

「夠了！」

無頭鬼的鎖骨抽動了兩下，那一對兒大眼睛眨巴著。

肚子上張開了血盆大口，他問道：「無面鬼，你……你怎麼只剩下了一顆頭了？」

飄舌鬼也害怕了。

他們三個在這羅剎山外圍，恩怨糾纏地過了這些年，亦敵亦友，突然這其中一個被弄得只剩了一顆頭，做了鬼都害怕了。

千紀察覺到了機會，他哼了一聲，道：「這個人有神器！你們的朋友就是被那個神器打到差點魂飛魄散。陳風，把碗拿出來。」

陳風愣了一下，將懷中碗掏了出來。

無面鬼一聽陳風要拿碗出來，立刻就嚇得失聲尖叫。「不要！不要拿碗——我不要魂飛魄散——我不要——」

陳風被無面鬼的叫聲嚇了一跳，鬆開了腳，無面鬼的鬼頭又開始軲轆起來，順著那小下坡滾了下去。

無頭鬼和飄舌鬼互相看了一眼，無面鬼的反應讓他們開始相信那顆碗的厲害。

千紀趁勢追擊，他貼近了陳風，囂張一笑，目中冰冷。「你們要是也想只剩下一顆頭，在這羅剎山裡軲轆來軲轆去，就過來。」

「……」無頭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沒有腦袋。

「哦，你沒有腦袋，可不還有段兒脖子嗎？這脖子就滾不起來了，只能待在地上，被泥土腐爛變成肥料，養花養草兒了。」

千紀的聲音恐怖極了。

把兩隻鬼嚇得渾身發哆嗦。

這氣氛烘托得好好兒的，突然又出了意外。

「師祖，你別說了，我……害怕。」陳風忽然回身抱住千紀，趴在他懷裡尋安慰。

千紀：「……」他現在就想把陳風的腦袋擰下來軲轆。

「聽你胡說！無面鬼那頭就是你們搞出來的騙人的玩意兒！想嚇唬鬼是不是？膽子夠大的！」飄舌鬼咋呼了一聲，大吼道。

他拉著無頭鬼，朝著陳風二人走了一步！

千紀抵住腳下，定在原地，眼神中儘是嘲諷和冰冷。

不行……不能退！現在只能裝下去！唬住了就能活命，唬不住就得被鬼吃！

陳風的腳想動，被千紀不動聲色地踩住。

無頭鬼也壯著膽子，向前踏出一步！

他們兩個凝氣十三層的鬼，還會被兩個小娃子給嚇得不敢動？

說出去都得讓鬼消掉大牙，以後還怎麼在羅剎山混？

陳風的臉色越來越慘白。他快撐不住了。

「師祖……」

「別動。」

飄舌鬼回過味兒來，突然大笑道：「你們那顆碗要是真的是神器，你們為何還不用？可別說是可憐我們鬼，不捨得我們魂飛魄散哦！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沖了三步進前！

陳風條件反射地舉起碗，擋在身前！

飄舌鬼立刻頓住身形，停在了碗前……不敢再近一步！

這些人人鬼鬼，剛剛，就都是在相互試探啊。

無頭鬼想要偷偷繞到旁邊，被千紀指著吼道：「站住！你再動一步，我們就用神器了！」

無頭鬼猛地一顫，良久他忽然陰笑一聲，道：「用啊……你倒是用啊！」

周旋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漏洞百出嚇唬鬼的玩意兒，已經快露餡兒了。

千紀依舊保持鎮定。

他不能慌！

陳風在他耳邊道：「師祖，你跑得快，你先跑吧。」

「閉嘴。」

千紀輕笑一聲，豁出去了！「不怕告訴你們，這神器能量大得很，用第二次，就會要了我們所有人所有鬼的命！你們既然苦苦相逼，我們也不怕了。來吧，大家都玩兒完！」

他笑得恐怖，喊得真實，彷彿說的都是真的。

看過無面鬼的鬼頭，飄舌鬼和無頭鬼心中的恐懼根本不能輕易消除，他們就算覺得某處不對勁兒，也不敢輕易冒險，剛剛也只是試探，而並非一點兒不怕那碗。

千紀見狀，心中暗喜，甭管是人是鬼，心中只要有恐懼，那就不足為懼。

他拍了拍陳風的肩膀，神情激動彷彿瘋狂，他猙獰地催促道：「陳風，快！用神器，咱就跟他們同歸於盡好了！快！」

「哎，你們不要」

「哎，你們不要」飄舌鬼和無頭鬼是真的被嚇到了，異口同聲連忙阻攔，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風的話給整懵了。

「不行啊師祖，我的碗失靈了！用不了啊！」陳風紅著臉激動地回覆千紀。

千紀的催促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他承受不來。

「哈……哈哈哈哈哈！」飄舌鬼和無頭鬼愣了一下，反應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出來，聲音極為囂張，全是嘲諷。

陳風眨了眨眼，轉過頭看到千紀被氣到發綠的臉，咬了咬下唇，又無辜又可恨。

「師祖，我，我一時口快」

「我服了。真的。」千紀捂住陳風的嘴巴，勾唇一笑。

眼眶沒圈住那熱東西，涌了下去。

千紀哭了。

上一次，他被陳風氣吐了血。

這一次，他被陳風……氣哭了。

他服了，徹底服了。

「好了，我認命了。」他自嘲一笑，看著那碗，眼淚越落越多。「挺沒意思的，和你在一起，我總有無盡的倒霉要經受。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沒走過好運。」

「修為被封印，童子身被破，被你佔盡了便宜……靈山我要不死靈玉，也被你佔去……什麼好的都是你的，我算計了這麼多次，除了痛苦和驚嚇，別的我什麼都占不到。」

「陳風，你就是我的剋星吧，嗯？」

千紀越說越可憐，那兩隻鬼聽得都入迷了，覺得跟聽故事似的。

陳風歉疚極了。「師祖，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無心的，我都已經這麼慘了，要是以後你專心琢磨對付我，我還不被你害得下九幽地獄啊？」

「呵！來吧，鬼，吃我吧！快把我吃了從此一了百了好了！我不活了，沒意思，難受，憋屈的很……太難受了，真的。」

千紀哭著流淚，卻笑得滿臉悲哀。

「請你們立刻吃了我，就當給我個解脫，謝謝。」

他推開陳風，走了出去，兩手張開，彷彿等待有風吹來一般的灑脫。

「師祖」陳風可憐巴巴地念著千紀，眼淚一滴滴一顆顆地掉在手裡那碗中，他被千紀的一句句話觸到了。

他很內疚，很痛苦。

自己這張嘴沒把門兒的，腦子又笨，他真的不起故意傷害師祖的。

「師祖，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師祖……」

「啊——師祖，對不起——」他猛地嚎啕大哭起來！

吃人那麼多次，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矯情兒的。

飄舌鬼和無頭鬼面面相覷，都不好意思下嘴了。

千紀被陳風的痛哭流涕吵得頭疼，他回頭看著陳風。「別嚎了！煩死……」

他忽然愣住了。

他指著陳風手裡那顆碗，瞪大了眼睛！

「陳風，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