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顧錦期把他領到了一家海鮮大排檔，晏然透過深褐的車玻璃，看著窗外熱熱鬧鬧的夜市，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顧錦期的用意，沖顧錦期笑了笑：「多謝。」

顧錦期領著他往過走，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怎麼看怎麼像個大男孩：「唉，我就是覺得你現在想找個熱鬧點的地方，這家雖然地方小，可味道是真的不錯！」

晏然跟著喬振鐸這些年，吃慣了各種高級飯店，這會兒見到這樣的大排檔，非但不覺得髒亂，反而平添幾分溫馨和懷念，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跟三五好友在這樣的夜市，喝著啤酒談天說地。

顧錦期顯然是這裡的常客，撩起門簾就大步跨進去，剛安頓晏然坐下，店裡的老闆就從廚房裡出來，看到晏然的臉時候，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小顧，這回怎麼換人了？」

顧錦期哈哈笑道：「你別多想，這是我朋友！」

老闆沖晏然笑的有些尷尬，晏然對老闆點了點頭，意思是沒放在心上。

老闆道：「那，老規矩？」

顧錦期想了想，把一張塑封的菜單推給晏然：「我不了解你的口味，你想吃什麼就自己點。」語罷又對老闆道：「我的那份就老規矩，酒就算了，換成兩瓶綠茶吧。」

「好嘞！那這位先生慢慢點，點好了叫我一聲就行。」

晏然看了看菜單，本來因為跟喬振鐸的破事兒實在是沒胃口，可坐在這兒聽著一屋子吵吵鬧鬧、聞著滿鼻子香味兒，饞蟲也給勾了出來，便隨手點了幾盤。另一邊顧錦期已經捲起襯衣袖子，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半點沒了學者風度，看的晏然忍不住發笑。

「你倒也沒多大變化，還是這麼，」晏然斟酌了一下用詞，「不拘小節。」

顧錦期聳肩：「哪兒呀，我也快變成社畜了。對了，剛才老闆說的是晚霜，你別放心上啊。」

晏然當然清楚，不過他還是感到有些意外：「奈晚霜大戶人家出身，你也好意思帶人家到這兒吃飯，不怕人家氣跑了？」

顧錦期揉揉鼻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那沒辦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兩口子過生活，總得彼此包容是不是？」

彼此包容，多簡單的道理……可自己跟喬振鐸，卻從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忍讓。

喬振鐸，也許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他，不，也許連喜歡都算不上。

含在口中的茶水突然變得無比苦澀，晏然並不是愛喝酒的人，但這一刻，他卻只想一醉方休。

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就著重口味的海鮮，把那股疼痛的衝動生生壓了下去。

顧錦期看起來大大咧咧不著調，但其實很會照顧人。當初好多人不了解顧錦期，都覺得奈晚霜跟顧錦期在一起是虧大發了，但晏然卻知道其實是奈晚霜有眼光，選了這麼個有擔當又溫柔的人，比自己運氣好多了。

顧錦期道：「你最近工作還好麼？」

「還行吧，我就一個文職，偶爾跟老闆出去應酬，也談不上什麼好不好。」

「那還行……」顧錦期嘆了口氣，「我這邊最近整天忙著帶學生搞國創，本來一個做研究的，現在弄得快成996工作制了，還沒有加班費。」

「這段時間過去就清閑了。」晏然安慰道，「奈晚霜呢？」

「他啊，他閑才是怪事兒。我都兩三天沒見他人了。」顧錦期晃晃茶杯，「等他哪天閑了咱們再聚一聚……哦，對了，前兩天老趙還跟我說，最近要弄個同學聚會，你好幾年沒來了，這回可別再推脫了！」

晏然明白顧錦期是想讓他多接觸接觸其他人，早點忘了喬振鐸，心下不由得更感動，但他並不擅長交際，還是有些猶豫。

顧錦期道：「你放心吧，喬振鐸那個大忙人肯定沒空來，到的都是咱老朋友。」

「嗯，那行，我去。」

「這才對嘛！等確定了時間地點我再給你發微信！」

「嗯，好。」

菜上齊了，熱騰騰的水汽一下子將兩人隔開，掩飾了晏然黯淡的眼神，顧錦期也知道晏然心裡難受，便不再多話，兩人竟頗為默契地埋頭吃飯，在吵吵嚷嚷的小店裡顯得尤為奇特。

吃完飯，顧錦期便開車把晏然送回家，還硬是幫晏然把行李也拎了上去，晏然本想留他坐坐，顧錦期卻早知道他這會兒最需要好好休息，只送到門口就借口奈晚霜會吃醋離開了。晏然心裡又是溫暖又是歉疚，只想著日後定然找機會好好報答。

顧錦期一走，就只剩下晏然一個人，剛才被顧錦期沖淡的寂寞一下子涌了上來。晏然推開房門，把行李箱拖進去，關上門，就再也沒了力氣，重重趴在木地板上，閉著眼睛，連呼吸都覺得疲憊。

他不想再想喬振鐸，也不想再想其他任何事情，光是繼續沒有喬振鐸的生活已經艱難的讓他無暇他顧，哪裡還能有空閑胡思亂想。

可老天爺就是要跟他作對。手機屏突然亮了，在一片漆黑的房子里刺的眼睛發疼，屏保上那個叼著支煙、一臉懶散的性感男人更是讓他連手機都不想碰一下，可是那個發微信的人也真是執著，熒幕剛滅就再度亮起，鈍刀一樣剌著晏然傷痕纍纍的心臟。